自今年,也就是興平二年以來,關中紛爭不息。
先是二月李傕殺了樊稠,后李榷與郭汜生隙,二人在長安城中各自擁兵相攻。三月,安西將軍楊定與郭汜合謀意圖劫持天子劉協,被李榷偵知,李傕便先派侄子李暹率兵包圍皇宮,劫持天子到他的軍營中,并放火焚燒宮殿、官府、民居。
而后李榷、郭汜一劫天子、一劫百官公卿,在長安城內大戰百余日,直到七月初天子劉協東歸雒陽,李榷、郭汜察覺到事情的走向不對,兩方合力阻擊天子東歸,不再互相攻伐,關中的動亂方才稍稍止息了些。
但就整個關中的局勢而言,是諸軍并起,軍閥林立的狀態,大大小小的軍頭或是據有一郡、或是據有三五個縣,無終歲之計,饑則寇略,飽則棄余,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為關中非是善地的賈詡,在明里暗里護佑天子東歸至弘農后,他便離開了李榷,投靠了和他同鄉、屯兵華陰的寧輯將軍段煨,為自家謀畫一條生路。
眼下,賈詡得知了李榷、郭汜突然引兵西還,放棄了追擊天子,昨夜已是從華陰而過后,他施施然來到了段煨的中軍大帳,打算從段煨這里打探到些消息。
“將軍安好。”身材有些小胖的賈詡,臉上掛著謙和的笑意,在踏入中軍大帳后,向著寧輯將軍段煨一聲問禮。
“是先生啊!”正低頭沉思的寧輯將軍段煨,聽到動靜后仰頭見到賈詡登門,他頓時露出熱情的笑意,同樣是見禮了一番。
賈詡眼尖,于察言觀色上是爐火純青,他瞧著段煨臉上的笑意,那看似熱乎的勁頭下,眼色的深處卻是藏有一絲對他的忌憚,雖是稀淺,但賈詡還是察覺出來了。
‘華陰不宜久留。’賈詡露出了一個念頭。
說起來他和段煨是同鄉,加上他身為名士,素來在涼州人中頗有威望,所以自從他投靠段煨后,段煨對他也是十分的禮遇,給他的日用器物都是上等的,飲食也是極為精致。
面上段煨對他這位涼州名士是恭敬的很,可賈詡幾次三番都從段煨感受到了段煨對他的忌憚之心,他知曉,段煨這是怕自己這位威望甚著的涼州名士竊去了他的兵權。
‘得考慮尋一處其他的安生之地了,不然在華陰日子久了,必然為段煨所害。’
賈詡按捺下心中的念頭,他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意,拱手向著段煨詢問道:“將軍,聽聞李榷、郭汜昨夜引兵從華陰而過,片刻不曾停留?”
“是有此事。”段煨先是肯定了賈詡聽聞到的消息,接著他皺著眉頭:“先生今日若不登門,我都要去尋先生一見,煨這里有一樁事情,還望先生能為我解惑。”
“將軍請講。”賈詡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他客居華陰,依附段煨,多少是要出一些力的。
這里賈詡大概有些猜測,段煨深思的事情,同李榷、郭汜必然脫不了干系,李榷郭汜追擊天子,連著幾場廝殺,聽說最近還大勝了一場,卻是突然西還,必然是長安方面有什么變故,而具體什么變故,他就得聽段煨講了。
“煨也是昨夜方才知道的,這李榷、郭汜突然引兵西還,我有所疑心,著人在李榷、郭汜途徑華陰的后隊部曲里問詢了一番,得知乃是李榷、郭汜收到消息,陳倉為他人所得,李郭二人憂心長安,故而引兵而還。”段煨一一道來。
‘陳倉。’賈詡念叨著這個地名,作為聞一知十的名士,他嗅到了一點風向,片刻后他試探性的問上了一句:“莫不是涼州韓遂、馬騰趁著李榷、郭汜引兵出了潼關,關中空虛的情勢下,著人奪了陳倉,兵向長安,以報去年兵敗長平觀之恥。”
這便說的通了,賈詡思維急速運轉,肯定著自己的推測,自涼州往關中,一條是南線的陳倉狹道,一條是北線的隴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