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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縣官舍的別院,張猛身著儒服,頭裹幅巾,誦讀起了他父親張奐刪改過的《牟氏章句》一書,身心全然沉浸在書中。
驀然,張猛念起了他父親張奐,張奐作為涼州三明之一,舉賢良出身,對策第一,授議郎,歷任安定都尉、武威太守、度遼將軍、護匈奴中郎將等職,可謂是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安民,文武雙全的人物。
可惜,作為張奐之子,張猛自認文采不如父,武略亦遠遜其父,有虎父犬子之狀,卻是有辱父親張奐的名望。
尤其是在當今,張猛的身份是漢家賊子,他心中愧疚感更盛。雖是前面囚禁雍州刺史邯鄲商一事,蓋因邯鄲商有意加害于他,可邯鄲商畢竟未有行狀,而他卻是明面上引兵攻打邯鄲商,并將邯鄲商囚禁在官舍,大肆羞辱邯鄲商,做出不法之事來。
就在張猛暗自神傷的時候,大司馬麾下的書吏程郁臨門。
“程君。”見到程郁,張猛連忙起身,拱手向著程郁施禮。
程郁還了一禮,而后他伸出手延請道:“張太守,明公有請。”
“大司馬要見我?”張猛狐疑了一句,來此數日,他每日只是于這間屋宅內走動,不得外出,卻是不想今日竟是得大司馬召見。
“嗯。”程郁點了點頭,伸出手再請了一遍。
雖是不明大司馬劉璋召見自己的用意,張猛的腳步卻是已經開始挪動,跟在程郁的身后行走了起來,階下之囚的他,卻是沒有什么議價和問詢的資格,凡事聽令而行即是。
跟著程郁走過數條走廊,拐過三四個門戶,張猛來到了一間大堂外。
程郁停住腳步,他向張猛做出了延請的動作,示意張猛自己入內,他卻是不便相隨了,張猛會意,他舉步向堂內走去。
走入大堂,眼神不錯的張猛,一眼就鎖定了上首安座的劉璋,在和劉璋和煦的視線對上一眼后,張猛連忙微微垂頭,視線望向地面,快步上前一段距離,而后拱手向劉璋施禮。
“罪臣張猛,見過大司馬。”張猛態度和姿態可謂是畢恭畢敬,他跪服而下,向著劉璋施以大禮。
跪拜而下的張猛,在跪拜的同時,聽到了上首的劉璋出言道:“叔威不必多禮,但請安座。”
“罪臣豈敢。”張猛施禮完畢,起身后佇立一旁,卻是沒有入座的舉動。
劉璋淡然一笑,他安撫張猛道:“今日吾非是興師問罪于叔威,不過是同叔威閑談一二,是故不必抱著罪身拘禮,還請入座。”
“多謝大司馬。”在劉璋的催促下,張猛先是致謝了一聲,然后緩步入座。
張猛入座,劉璋率先打開了話匣:“聽聞叔威以前仕宦為郡功曹,何得朝廷委任武威太守一職,一朝拔擢騰飛,登上兩千石的高位。”
“稟大司馬,此事實賴吾父遺留下的恩德。”張猛臉上掛起一抹羞慚之意,但口中話語卻是不停:“先父于延熹六年,得朝廷委任為武威太守一職,在武威任上,先父平徭均賦,革除陋習,移風易俗,武威大治,得武威士庶立有生祠,以為愛戴之意。”
張猛談及張奐,他神色略顯晦暗:“是故興平元年武威太守空缺之際,朝廷以我父在河西著有威名,為河西士庶所服,是故超遷拔擢我為武威太守,期以我做出先父一般的功績,使得武威郡大治。”
言及于此,張猛直直的長嘆了一聲:“然猛之行事,遠遜于先父,下沒有治理好武威,上同雍州刺史邯鄲商不睦,并狂疾發作,做出囚禁刺史,獨擅一郡權柄的事情來。”
“猛實是愧對先父,辜負朝廷,罪孽深重,法不容赦。”張猛起身,他眼帶淚痕,跪拜于地向劉璋請罪道,所言所語,皆是發乎內心,真心誠意,一聽便知。
“叔威請就坐,吾說了,今日非是興師問罪。”劉璋安撫著追悔莫及的張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