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是誰寄來的?”蘇玥已經發現了桌上的匯單,瘦削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好大的數目!”
蘇震看著小兒子消瘦的面龐,心頭一陣抽痛。曾幾何時,這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也是圓潤富態的。可自從獲罪流放,一家人的日子就再沒好過。
“去,和你哥把這錢取了。”他強壓下心中的酸楚,盡量平靜地說道,“要九十兩小額銀票,剩下的換成碎銀。”
“這字跡不是妹妹的...”蘇玥話未說完,就被蘇晏一把拉住。
“少說話,快走。”長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拽著弟弟快步離開。
“大哥,這人怎么用妹妹的名字做暗號?”走在路上,蘇玥還在小聲嘀咕。
“出門在外,不該問的別問。”蘇晏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忘了上次的事了?”
蘇玥頓時噤聲。上個月二叔寄來的銀子,一大半都被官差以“檢查”為由扣下。他們這些“犯官”之家,連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兄弟倆來到商鋪,換好銀票和碎銀后,又添置了些米面油鹽。近來物價飛漲,能吃飽飯的日子越來越少。
看著弟弟瘦削的背影,蘇晏不禁暗自嘆氣。那個曾經活潑開朗的少年,如今也學會了沉默。
回到家時,夕陽已經西斜。蘇震正在書房寫信,桌上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看到兒子們買回的生活用品,他既欣慰又心痛。
“把東西放下,累壞了吧。”蘇震放下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你們都懂事得太早了。”
“爹,您寫好信了嗎?”蘇晏將米袋放在角落,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寫好了兩封。”蘇震將信件折好,裝進信封,“一封給你二叔,一封...”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那封是給妹妹的吧?”蘇玥忍不住問道。
蘇震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信封封好。“孩子們,”蘇震從懷里掏出兩個還帶著余溫的包子,遞到兒子們手中,“趁熱吃了吧,一會兒還要去打掃馬廄。”
蘇晏往后縮了縮手,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爹,我和弟弟吃過了,這是給您買的。”
“是啊爹,”蘇玥附和道,“您早上就沒吃東西。”
蘇震搖搖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爹這兩天胃口不好,你們吃吧。”見兩個孩子還在猶豫,他又補充道:“聽話,吃完了好干活。”
看著兩個孩子小心翼翼地分著吃完包子,蘇震內心五味雜陳。自從被流放至此,若不是瑾兒暗中接濟,恐怕以后連這一口熱乎飯都難以維持。想到女兒,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望向遠方,不知她如今可好。
“爹,”蘇玥小聲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馬廄的活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不用麻煩別人。”
蘇震伸手揉了揉小兒子的頭發:“放心,爹心里有數。”
待孩子們走后,蘇震從破舊的衣袖中摸出一百文錢。這流放村雖名為村子,實則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匯集了各色人等。充軍的、赦免的、有罪的,雜居一處,魚龍混雜。
三個月的時光,足夠蘇震摸清這里的門道。他不愧是曾經的御史,對人情世故的把握分毫不差。很快,他便找到了兩個可靠的幫手。
當他們抵達馬廄時,夕陽已經將天際染成一片血紅。蘇晏和蘇玥正合力拖著一捆沉重的牧草,那捆草足有百來斤重,壓得兩個孩子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