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女之間的聊天記錄,左悉知道了來龍去脈。
孟秧的父親在幾年前翻譯了一位在國內完全不知名的俄文新銳作家的文章,但是因為那名作家后續的政治立場與自身行為不端原因、孟秧的父親最終并未出版和發表。
而孟秧以“想要閱讀新銳作品”為由,和父親要來了全部的翻譯稿原件。
在那之后,孟秧自已加工潤色,將這些稿件變成了自已的小說、投稿到了文學社的月刊上。
左悉看著聊天記錄,只感覺自已的大腦一片混沌。
是啊,是啊……
這真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自已為什么沒有想到呢?
孟秧和她的文章割裂的原因……是因為這些文章根本不是她寫的。
為什么呢?
是因為虛榮心、還是想要自已的履歷好看一點?
或者是不想要讓這些文章在國內無人看到?
這些左悉已經無法知曉了,因為孟秧學姐已經不在了,她已經沒有辦法去詢問孟秧本人的想法。
但這些對于左悉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就算孟秧還活著,自已可能也不會去問她任何問題。
孟秧身上,好像并沒有自已想要的答案。
和自已一樣,她也不過是個……并不特殊的、并非“主角”的家伙。
從那些小說來看,原作者大概率早已自暴自棄地明白,而孟秧,她甚至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去外網搜索那名俄國新銳作家的名字,左悉并不意外地發現對方也早在三年前的一個寒冬醉酒后開槍自殺了,死時才二十五歲。
左悉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并不是悲傷或憤恨,而是一種虛無的、難以言喻的感受,縈繞在心頭。她下意識關掉了網頁,窗口回到孟秧和父親的聊天記錄與文件傳輸記錄。
左悉突然注意到,列表下方還有著幾個名為“文學社投稿”的文件。
在這一瞬間,左悉突然意識到了一絲違和。
文學社的投稿為什么要發給自已的父親呢?
而且,時間全部是今年、數量也只有三篇。
鬼使神差的,左悉打開了那三篇投稿——那全部是自已沒有在文學社過審的稿子。
左悉愣住了,將聊天記錄利用文件定位到了那些部分。
而后,隔著屏幕都仿佛能聽到孟秧活潑語調的文字躍動在屏幕上。
“爸,這是我們文學社一個高一新生寫的稿子,好有靈氣,我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覺得她能參加作文大賽之類的嗎?我覺得她的才華不走這條路,可惜了。”
“是吧,老爸,我沒騙你吧,我雖然不會寫,但是我看書的眼光還是刁鉆的!”
“這種比賽推薦人很關鍵吧[眨眼]”
“可以,謝謝老爸,我會勸勸她的。”
“實在不行,下個月我偷偷給她報名怎么樣?”
看著這些雀躍的字符,左悉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她“啪”的一聲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接著,左悉看到了在電腦后面藏著的粉色相框。
相框內塞著的不是外面的全家福、也不是文學社合照或者和男朋友的合照之類的。
左悉看著那相框里有些局促地比了個剪刀手的自已,還有笑得燦爛無比摟著自已的孟秧,出神了幾秒鐘。
隨后,她坐在這張孟秧不知坐過多少次的椅子上,在幾乎可以將她整個人淹沒的荒誕的、虛無的情緒中,十六歲的左悉身體微微后仰、無奈地笑了出來。
“我要成為作家。”
她對著天花板,沒由來地說道。
目睹了這一切的林御垂下了眼眸。
“嗯……”
他此刻倒是有些能理解左悉的心情。
不過,對于林御來說,這段經歷更重要的是……
他知曉了左悉的秘密。
“在適當時候如果我能扮成‘孟秧’出現在左悉的面前……也許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