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平造墑后,謝秀娘在前面播肥,鐘氏后面播種,然后又用耙鎮壓。忙到太陽西斜時,謝秀娘回去做晚飯,然后又匆匆送來,順帶送來了王斗的弓箭與長槍。眼下韃子流寇肆虐,一個人在野外不可不防!
晚飯三人仍是在地頭吃,吃完后鐘氏與謝秀娘回去,并將牛趕回去喂養,王斗則是在地頭繼續挑水,他一趟趟地來回奔走,月光灑滿大地,隱約可見四邊空曠的原野。
一股蒼涼的感覺涌上心頭,王斗站立當場,神情有些癡了。
……
接下來幾天繼續翻地澆水播種,連續幾天都是高強度的勞作,不過人可以工作,牛卻不能。一頭牛每天只能耕二、三畝地,每三天還要休息一天,幸好王家向里長姜安租了兩頭牛,這樣換著耕才保持了進度。
等二十幾畝地全部耕完,加上整地造墑、播肥播種后,己是到了八月下,不過地上的事情全部忙完,全家也就松了口氣。
農活很累,也很鍛煉人,王斗黑了很多,不過身體更加壯實,目光更為沉穩,那句話說得對:“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王斗相信苦日子終會過去。
……
崇禎七年的八月二十四日,王斗回到了靖邊墩。墩內幾人還是老樣子,不過現在是秋播時節,除了兩個婦人,余者各人都是出去搶播農時了,一直臨近傍晚才回來。
看到王斗,各人目光都很奇怪,鐘大用重重地哼了一聲,不過他卻不敢再象以前那樣對王斗喝三吆四,只是板著臉不理王斗,偶爾細細的眼睛一閃。楊通的身體好了一些,不過他的門牙永遠不見了,見到王斗,他的目光不免怨毒,不過只敢在背后嘀咕一句,說什么連王斗都沒聽清楚。
齊天良、馬名,還有墩內幾個婦人對王斗滿是敬畏的樣子,再見面一口一個王哥兒的,叫得頗為親熱。韓仲老是圍著王斗身邊轉,象是他身后長尾巴似的,只有韓朝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不過王斗察覺他不時偷偷觀察自己。
傍晚時墩內各人生火造飯,一股煙熏味將圍墻內的空間籠罩住,從各人吃的飯中,就可以看出墩內各人的生活地位。
甲長鐘大用及其妻吃的是白面,余者墩軍及妻口吃的是少量高粱粟米混上一大堆的野菜,韓朝兄弟也是如此。王斗吃的黑面烤餅己經讓好幾人投來羨慕的目光了。不過王斗其實吃的是家內帶來的糧食,按軍餉,他現在只能吃糠咽菜了。
猛然聽到“哐”的一聲響,卻是韓仲一把將手中的碗摔了,他站起身來囔道:“娘的,整天吃這些爛貨,這種日子沒法過了,幾個月沒發餉米,難道要叫我們餓死不成?”
他看向王斗:“王哥兒,不若我們去鬧餉吧,橫豎是個死,就算被殺頭總比餓死強!”
他的動靜很大,驚得眾人都是向他看去。王斗端坐不動,韓朝卻是低聲喝叱他道:“胡鬧,你忘了遵臺之事了?難道還想讓我們兄弟再流亡一次?”
他的話聲很低,只有靠近他的王斗聽見,猛然王斗想起歷史上的一件事。
崇禎二年時,遵化營兵曾有過一次聲勢浩大的鬧餉激變,當時南兵每月有餉一兩五錢,本色米五斗,家丁每月有銀二兩三錢五分,北軍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銀一兩,已嘆不平。加上連欠餉數月,諸兵絕望,各營便聞風索餉,二月初八日齊集于遵化西門外,伐木立寨,大書“赤心報國,饑軍設糧”八字,圍毆軍民,地方大亂。
后有司撫定,順天巡撫王應豸以牟餉激變被逮論死,當然,事后那些領頭的鬧事者也紛紛被抓出來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