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近的距離,雙方的情況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在清兵大陣中,一桿最大的織金龍纛下,鑲白旗旗主多鐸,身披鎏金盔甲,威風凜凜地騎坐在一匹駿馬上。
看清楚對面明軍的布局后,多鐸不可克制地爆發出一陣冷笑:“久聞盧象升擅于用兵,此戰竟如此愚蠢輕敵?”
他看得很清楚,明軍的中軍及兩翼都沒有問題,不但各由一個總兵率幾千騎兵護衛,還有大量的火炮。如果己方攻擊他們的兩翼及中軍,確實難以討到好處,不過前軍……
那里只布置了王斗的幾千兵,而且只排了六排,三排火銃兵,三排長槍兵。是盧象升托大還是王斗托大?就算王斗部火銃再厲害,那薄薄三層火銃,能擋住自己軍中犀利的弓箭手,還有死兵銳兵們的下馬結陣沖擊嗎?
怪不得多鐸信心滿滿,比起騎戰,清兵確實更擅長步戰,明筆記《頃見新略》有言:“謂奴步善騰山短戰,馬兵弱。葉赫馬兵最悍,步兵弱。故奴畏北騎,北畏奴步。葉赫白羊骨輩曰:‘我畏奴步,奴畏我騎,力相抗也,技相敵也。’”
清兵作戰,主力中有五、六成的輕甲弓箭手,多半是軍中步甲或是輔兵,這些人遠戰用箭,近戰使用牌刀等短小兵器。除了這些人外,軍中還有四、五成的重甲長槍兵,基本便是軍中精銳的馬甲,步甲了。
這些人長短兵器配齊,不過列陣而戰時,卻是個個使用長槍大戟。他們的結陣沖擊,明軍悲劇性的火器根本難以擋住,加上訓練松懈,肉搏能力遠遠不如對方,所以清兵下馬步戰時,罕有沖不破明軍軍陣的。
王斗部雖然厲害,但如此布置,還是看得多鐸直搖頭。對方不但軍陣單薄,而且除了火銃外,連火炮都沒有。如此說來,整個明軍大陣。倒以王斗部兵力最為薄弱。這樣也好,正面對擊,堂堂正正列陣而戰,野地打垮王斗的軍隊后,就可以大挫明軍士氣!看看。連勇冠三軍的王斗部都抵擋不了自己大軍的攻擊,談何別部?
今日之戰后,或許八旗大軍的入掠,就不會再遇到抵抗了。
想到這里,鑲白旗旗主多鐸又是爆發出一陣大笑,他轉頭對身旁的阿巴泰道:“七哥,我看王斗不過如此,盛名之下其實難負啊。”
阿巴泰沒有回應多鐸的話語,只是凝神看著對面的王斗大軍,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見阿巴泰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多鐸不滿地哼了聲,在他的喝令下,號角聲響起,一股股的清軍出陣而來。
崇禎九年時,阿巴泰領鑲白旗軍隊攻擊舜鄉堡時,曾有折損一部分。不過這幾年中,倒也補充回來。此時的定州城下,鑲白旗五千清兵中,有約兩千的披甲兵,曾有巴牙喇兵四百余人。不過昨日守橋之戰中。鑲白旗的巴牙喇兵白白折損了近百人,現在只余三百多人。
在多鐸號令下,大股大股清軍出來,在陣前排成密集的陣形。最前面的。是約兩千的弓手,內中除了旗中五百善射的步甲外,還有約一千五百的旗中輔兵。
這些輔兵同樣是各牛錄的丁壯,他們身上披著棉甲,雖說不如那些別著兵丁刀,云梯刀。背著盾牌,身著鑲鐵棉甲的步甲兵,但也是從小習練弓馬,作戰能力趕上得明軍的普通營兵,甚至更強些。
在兩千弓手的后面,又是一千身披雙層重甲的清兵,這些人大部分是旗中精銳的馬甲,步甲兵,個個手持八旗長槍或是虎槍。只待弓手射破王斗部的明軍后,他們就結陣沖擊。
最后是五百的重騎,不但每個士兵身披兩層重甲,個個手持長槍,便是馬的身上,也罩著厚厚的鑲鐵棉甲,跟隨在這些步兵身后。最后還有二百多的巴牙喇兵,一色的水銀重甲,手持鐵柄長刀或是長槍,策馬跟隨在最后面。
多鐸一口氣押上近四千人,可見他正面突破明軍軍陣的決心。不過除了那些步兵在金鼓聲中緩緩而去外,那些騎兵們,還是己方的陣前游離,一方面跟在步兵后面相機而動,一方面也防止明國軍陣的兩翼騎兵,趁己方中軍空虛加以攻擊。
……
清兵步騎緩緩逼來,在這定州城外的曠野上,在這呼嘯的寒風中,王斗看著他們靜靜而來。大戰將要來臨,王斗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看看身旁的軍士們,個個咬緊牙根,不過眼中都露出堅定的神情,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