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結陣,一往無前,高尋部甲總甲隊鳥銃兵陳晟持銃而行,跟隨而唱。他踏過田野,踏過河流,面對大戰,十數萬流寇,眼神堅定。
生命有如朝露,父兄死在胡虜刀下,午夜夢回,盡是親人臨死時凄楚絕望的眼神。隨軍南下,賊匪眾生,滿目瘡痍。此情此景,心中何所思,又何所想?
他不知道別人可清參軍為何而戰,他卻明白,早立志向,此生決意殺盡胡虜,追隨將軍平定天下,使家國重歸太平。便是這條道路充滿尸骨,他也不懼,當生命隨風凋零。也有自己的燦爛。
忽然陳晟雙目一凝,透過清晨凜冽冰寒的雪點霧氣,前方的荒野盡頭,鋪滿了無盡的流賊。數不清的各色旗幟,無邊無際,不知道有多少人。
“大戰,開始吧!”
陳晟握緊手中的火銃。
……
“官兵來了!”
暗云低壓,劈面冷風貶人肌骨,“闖”字大旗下。李自成騎在烏駁馬上,舉目向東面張望,刺骨的寒意都不能讓他動容分毫。
在他身后,是劉宗敏、劉芳亮、李過、高一功、袁宗第、宋獻策,牛金星,李巖諸將幕僚。如李自成一樣,他們神情都極為鄭重。顯然知道此戰非同小可,特別在糧草被奪,義軍連連失利的情況下。
此外便是各家各營的步卒饑兵首領,他們匆匆趕來,神情惶恐,糧草被奪對他們打擊非同小可,要不是老營強力鎮壓,監視匯集,他們很多人己經帶著部下潰散而去。
在壓抑的氣氛中,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李自成濃眉一蹙,隱隱的號角軍歌聲中,東面的大地突然蔓延過來一道黑線,這黑線一出,便如滾滾洪流鋼鐵,殺機激蕩天地,讓人感覺窒息,驚恐!
眾人一驚,更是凝神向東方張望。便在這時,陽光掃除寒霧,整個明軍軍陣都展現在眾人眼前。密密槍林,層層旗幟,火紅的甲胄,火紅的旗幟,一片紅色整齊的海洋,向著大地徐徐移動。大陣中間,兩桿寫著“王”與“陳”的大纛分外醒目。
紅色海洋震撼逼來,背靠朝陽,眾人望去,無不產生空間扭曲的奇異感覺。那處軍歌更是聽聞清晰,說不盡的豪邁:“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此等威勢,眾人無不色變,李自成大笑,揚鞭指道:“好一部官軍,好一個王斗啊!”
他回頭張望己方將領,一干心腹親將,劉宗敏、劉芳亮、李過、李雙喜、高一功等人,雖然為明軍軍勢所攝,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神情堅定。只有那些饑兵頭領神情緊張,表情各異。
他心中冷笑一聲,知道攻打洛陽失利,糧草被奪,此戰對手又是屢戰屢勝,犀利勇猛的王斗軍,這些人己經生出異心,他也不理會,只是問道:“各家首領,還有誰領兵沒到的?”
因王斗等人來得突然急速,因此得知官兵出城的消息,李自成只來得及召集附近營地的首領們議事迎戰,駐扎在邙山等地的瓦罐子,一斗谷諸人,只派快馬信使通令他們急速領兵來合。
此時農民軍陣地上,不斷有數千上萬的饑兵匯合,集成大陣,然后那些頭領急匆匆來闖王處報道,眼見饑兵越來越多,草草一數,己經超過十萬人。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瓦罐子諸人還是蹤影不見。
聽到負責洛陽總事的袁宗第回報后,脾氣暴躁的劉宗敏己是破口大罵,各將也是臉色難看,只有李自成不動聲色,他揚鞭指著不斷前行的明軍大陣道:“各家兄弟,我李自成從不認輸,自起事來,不論是跟隨高闖王,還是打潼關,打巴西,幾次被困再起,縱然千軍萬馬,我又何懼之有?”
他猛然策馬。在各陣中穿行,對著饑兵振臂高呼:“各家兄弟姐妹,朝廷無道,不理百姓死活。洛陽的福王富甲天下。如此饑荒,卻不肯發分毫帑藏賑濟百姓,王侯貴人剝榨窮民,任人凍餒。他們紙醉金迷,我們卻凄涼悲慘。這公平嗎?”
連戰失利,官兵勢大,糧草被奪,突來會戰,各部饑兵雖匯集,人數是官兵十倍眾,卻人人惶恐,但聽了李自成的話,慢慢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