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又顫巍巍的招呼,還補上了一句:“這些齋料,可是純陽宮大師們事先消災降福過的。”
眾商人都發出一陣奉承:“范老真是交游廣闊,純陽宮的大師,可是很難請動。”
吃了幾個糍團,廳內安靜下來,眾人知道,范永斗花大力氣,將他們這些山西名聞遐邇的商人們請來,可不單單只是吃糍團。
范永斗卻先瞥了身旁那丫鬟一眼,方才自己緊了緊衣裳,這丫頭也不知道用銅火箸兒撥撥爐火,真是愚鈍,范三拔注意到父親的神情,招來管家低語幾聲,很快的,那愚鈍丫鬟就消失了,換上另一個戰戰兢兢的丫頭。
至于那愚鈍丫鬟沒了生計,這天寒地凍的,是餓死或是凍死,或連累家人一起餓死或是凍死,這不是范永斗與范三拔關心的事。
范永斗掃視眾人,一雙渾濁的水泡眼中,發出毒蛇似的寒光,他陰惻惻地道:“不知各位掌柜的有沒有聽說,這次遼東大戰,王師,打勝了。”
“是啊,打勝了。”
“京師的消息己經傳來。”
“鄙人在京師與遼東的眼線,都發來了情報,大明勝了,收獲不少……”
廳內眾人,都發出一陣喧嘩,不過他們語中,卻沒有多少歡喜之意,有些人甚至咬牙切齒。
“打勝了是好事,我等都是天朝臣民,王師得勝,固然歡喜,只是,我們的忠勇伯,鎮朔將軍更威風了,大家伙都有難了。”
范永斗呵呵笑道,只是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說道:“聽說姓王的要封侯,他現在實鎮一鎮,日后進駐宣府,還有我等的活路嗎?”
他笑吟吟地看著下首眾人,廳內都是沉默,半響,左下方一商人道:“范老是不是言重了?觀東路現在商人,他們可活得很滋潤,我等未必不能與之合作,一同發財。”
他的話,引起一陣附合。
范永斗漸老,己經很少走到幕前,族內生意,大多由其子范三拔掌理,不言范永斗的年紀,便是他的財貨之數,在眾商人中,也是一等一的。
他還交游廣闊,在朝中與地方都有支持者,本身又擔任各商行會首多年,威望素著,這也是他隱隱居于晉商之首的原因,他說出的話,可謂一言九鼎,少有敢反駁之人。
此時他親自出馬,自是應者如潮,不過下面發話之人也非等閑之輩,卻是八大家之一的王家家主,人長得肥胖,兩手的大拇指之上,套著兩個翠綠的大板指,一身濃濃的富貴之氣。
他們王家,經營生絲、綢緞、棉花、糧食、糖、茶、藥材等產業,家資數百萬,與大同邊將世家王家,同樣有著密切的聯系,算起來是族親,王樸得任大同鎮總兵官,沒有他們鼎力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其新軍營的組建,他們同樣資助大批錢糧。
這等的身份,自然可以從容質疑范永斗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