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闖兵瞥了她一眼,接過銀錢首飾看了看,拋向身邊一個裹頭巾的,收入他提的一個袋中,現闖軍中,最重視的,便是糧米馬騾,弓夭鉛銃也算重要,至于金銀珠玉,有時甚至不用上繳。
所以這些闖兵,皆不以為意。
“走。”
為首闖兵一揮手,幾人提著米袋,就要出屋而出。
六娘目瞪口呆看著,她凄厲叫聲:“不……”
“六娘。”
她的男人,一下子沒拉住她。
“不要……”
六娘撲到那為首闖兵的腳下,抱住他的小腿,號啕大哭道:“求求你,家里就剩這最后一點口糧了,全部拿走,我們一家大小就活不下去了。”
“驢球子。”
那闖兵眉頭一皺,腳一掀,六娘啊的一聲叫,往后翻了數滾。
“啊,六娘,我跟你們拼了。”
李六娘的男人,楊元發,提著手中棍棒,沖了上來,那闖兵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劈面一拳,打得楊元發口鼻流血,棍棒落地,隨后幾個闖兵上前,對他拳打腳踢,打得楊元發滿地打滾。
忽然他一聲慘嚎,卻是被一個裹頭巾的在左臂上劈了一刀,鮮血淋漓。
六娘驚叫著,跪在地上拼命叩頭哭求:“求求你們,不要打我相公了,要糧米……就全部拿走吧。”
雙胞胎女娃,大囡二囡,在旁嘶心裂肺的大哭:“爹爹,不要打我爹爹。”
另一個戴氈帽的闖兵,他臉上有數道疤痕,看著小夫妻,他怒罵道:“你媽媽的毛,敢抗拒義軍?”
他腰間的佩刀,刀刃一點一點的抽出來,眼中寒光閃閃,臉上疤痕輕顫,顯是動了殺機。
“走。”
另一個為首闖兵,按住了他,一揮手,幾個闖兵,一擁而出,留下一家人,仍在哭泣。
“元發哥,是我害了你。”
屋內,六娘一邊哭泣,一邊為男人包扎傷口,還好,手臂仍在,只是,已經傷了骨頭,怕這手,以后……
楊元發輕撫妻子的頭發,柔聲道:“不怪你,是我無能,護不了你們娘仨個。”
看著妻子,她從嫁給自己,就沒過一天的好日子,六娘才二十多歲啊,然鬢角間,已經有幾絲白發,楊元發心如刀割,眼下,家內僅有的一點糧米都被搶走了,以后怎么辦?
一家人默默哭泣,聽外間充斥街巷的哭叫吵雜聲,慢慢止熄下來,有聲音響起,卻是一闖騎在街巷來回宣講。
“奉天倡義營。文武大將軍李示:官府無道,小民嗷嗷,王侯貴人惡剝窮民,不肯一絲一粒以濟百姓。今有文武大將軍奉天倡義,討暴虐,行天理,不當差,不納糧。撫流亡,通商賈……”
“義師軍紀嚴明,大軍所過,秋毫無犯,文武大將軍曰:殺一人者如殺吾父,淫一女者如淫吾母……”
然后是無數人入城,震天的歌謠響起:“殺牛羊,備酒槳,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