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叔知道,他們還是鄰坊的,平日遇見,也有打過招呼。
眾人不敢談這個事,轉而說起別的。
此時錢叔身旁,還坐著兩個男子,一個四十多,長得憨厚,佃農出身,人稱溫叔。
另一個二十多,看上去較為機靈,卻是一個茶館的伙計,平日被稱為六子,旁邊坐著他們的婆姨小孩,不論男女,皆是一身塵灰與泥塵,個個面有菜色。
“很快,就要打南陽府了,不知道府城,好不好打。”
溫叔憨憨的說起。
“應該好打吧?”
六子說道:“不是都說,現在攻城很容易,經常有饑民與內應開門?許州、通許、尉氏,還有前些日的南召等等,差不多都是一鼓而下,想必府城也是一樣。”
以往廟中各人,對那些偷偷開城的人痛恨無比,現在換了立場,卻希望每逢城池,都有人內應開門。
這樣,他們這些,往往被充為打前陣的饑民,也不會無意義的折在城下,一樣的,他們也想活下去。
“府城,不比小縣城,有知府,知縣,參議等老爺在,更別說,聽聞城內,還有猛如虎猛帥鎮守。”
錢叔沉重嘆息,說得各人面色沉重。
猛如虎,是大明功勛卓著的老將,就是很多小老百姓,都有聽過他的名字,想想要與他對抗,都有種畏懼的心理,怕到時府城下,要填上很多人命。
錢叔悲嘆:“亂世人命不如狗,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啊。”
幾個女人都哭起來,六子卻是眼睛閃亮,說道:“我覺得,義軍中日子,還是有盼頭的,雖說現在過得苦,不過看看饑民中那些的部總、哨總,吃喝,也與我們一樣,精兵營中,那些主芻的、掌械的、執爨的,同樣與普通士卒一般。”
“大家同甘共苦,心往一處使,不是很好嗎?等打了幾仗,成為精兵,就可以一日吃兩餐,甚至三餐了,還是干的。這不象城里的老爺,平日花天酒地,饑寒時,也不肯賑濟我們貧民一毫。”
此時闖軍上下,實行平均主義的供給制度,所掠金帛、米粟、珠貝等物俱上掌家,又凡支費,俱出自掌家,請食不足,則均短之,便連李自成,在飯食上,一樣粗糲與共。
目前這種制度,對大明很多百姓來說,據有難以想象的吸引力,又因為精兵,也就是老營與馬隊,是作戰的主力,平時每天可以吃三頓飯,步營與家屬,一日吃兩頓。
饑民們,就說不定,不過只要打過幾仗,比如鑿取過多少塊墻磚,就可以轉為正規軍伍了。
一直不作聲的楊元發,嗤的一聲冷笑:“人啊,都是這樣,可以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現在打江山嘛,自然要邀買人心,到時看看,坐上江山后,會是怎樣?”
他冷笑:“再說了,義軍這樣到處竄來竄去,有處掠還好,若全天下都被擄獲一空,又會怎樣?”
楊元發對這義軍深深痛恨,只是無奈,才被裹脅在軍伍中,所以很多事情,他反而看得清楚。
六子瞪著眼:“不會吧……會有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