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經銳利冰冷的眼眸,此刻只有一片空茫的陌生。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辨認,又像是在困惑。
程馨月見狀,立刻柔聲引導,語氣自然得仿佛演練過無數次:“是媽媽呀,你記得嗎?媽媽很擔心你,特意從國內飛來看你。”
傅程宴的眉頭緩緩松開,目光里的戒備似乎消散了些。
他看向尚琉羽,喉結滾動了一下,一個極其生疏甚至帶著遲疑的稱呼,低低地逸出:“……媽?”
尚琉羽渾身一顫,像是被無形的冰錐刺穿。
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她的兒子,竟然需要另一個女人來教叫她媽媽?
而且,他叫了,眼神里卻依舊沒有屬于母子間的親昵,只有一種完成指令般的平淡。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站在一旁,臉色尷尬又帶著幾分無奈的傅長天。
傅長天接觸到妻子冰冷如刀的眼神,下意識地想解釋:“琉羽,你聽我說……”
尚琉羽卻看也不看他,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僵硬卻還算得體的淺笑,對著傅程宴溫聲道:“程宴,感覺好點了嗎?媽媽來了,你別怕。”
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但床上的傅程宴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便重新將頭轉向了窗外,顯然對這場母子相認并無太多興趣。
程馨月站起身,對著尚琉羽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尚阿姨,您來了。程宴哥剛醒沒多久,精神還不算太好,威爾遜教授說需要靜養。”
尚琉羽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一向溫婉的眼神此時卻銳利得幾乎要剝開她刻意的偽裝。
她沒有回應程馨月,而是直接轉向傅長天,聲音不高,卻帶著命令的口吻:“長天,你出來一下。”
說完,她率先轉身,走出了病房,背影挺直,卻帶著一種即將崩斷的脆弱。
傅長天看了一眼病床上漠不關心的兒子,又看了一眼垂眸站在床邊,一副溫順模樣的程馨月,重重嘆了口氣,跟了出去。
走廊盡頭,安靜的休息區。
尚琉羽背對著傅長天,看著窗外異國灰蒙蒙的天空,肩膀微微起伏。
良久,她才轉過身,臉上已沒了方才在病房里的強自鎮定,只剩下一種徹骨的冰寒和失望。
“傅長天。”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聲音冷得像冰,“你告訴我,一開始堅持要帶程宴來國,是不是就算計好了?算好了要把程馨月弄到他身邊?”
傅長天臉色一變,急聲辯解:“琉羽!你怎么會這么想?程宴的傷情你最清楚,威爾遜教授是這方面的權威,來國是為了給他最好的治療!我怎么可能拿兒子的健康開玩笑?”
“治療?”尚琉羽嗤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悲涼,“最好的治療,就是讓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在他連自己親媽都不認識的時候,天天守在他床邊,教他認人?傅長天,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程馨月對她是什么心思,你會不知道?”
他們帶著傅程宴來國治療的事情,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程馨月一個外人,從何得知!?
說到底,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特意告知程馨月了!
她一步步逼近,眼底是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痛心:“還是說,你覺得程宴現在這個樣子,誰在他身邊都無所謂了?甚至……你樂見其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