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潤甫和曾布,立刻持芴恭身:“殿下!”
這才敢走到御前,面朝著御榻上的官家,俯首而拜:“臣翰林學士承旨潤甫(翰林學士布),昧死恭問陛下圣躬!”
然后,這兩人才起身,到了御前。
“陛下,臣昧死斗膽,敢問圣意是否已允立皇六子延安郡王為皇太子?”鄧潤甫問道。
御榻上的官家,對著他輕輕點頭,眼神之中,一絲希冀閃過。
鄧潤甫持芴再拜:“臣恭聽圣旨!”
然后,兩位翰林學士就持芴恭身退到宰臣們的身后,由鄧潤甫出面對帷幕之中的高太后、向皇后,持芴禮拜:“臣翰林學士承旨潤甫,上奏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已得陛下圣意,當草制立儲制詞!”
“臣乞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許臣殿中御前,先草立儲制詞,以呈殿前!”
“可!”高太后在帷幕后答道。
“善!”向皇后也說道:“有勞二位學士!”
便著人取來筆墨紙硯和書案到殿中,以供兩位翰林學士在此草定立儲制詞的草稿和大意——制度,凡進拜三公、宰執大臣、立太子、立后,皆由學士院草制制詞,是謂大拜除!
凡大拜除,必由官家親臨內東門下的一個無名小殿,并令御龍直鎖院。
這個時間,一般選在黃昏時刻。
官家在那個小殿中,親口向翰林學士口授了自己的旨意后,就會離開。
而翰林學士就會在其中,在特制的白麻紙上,用翰林學士獨有的翰林大字,以四六駢文的形式,寫下進拜文字。
并在黎明之前,送到御前,經由官家親自審核后,再于朝堂上宣讀。
這就是所謂的宣麻!
如今,官家臥疾,自然不可能駕臨學士院,而且他連話都不能說,也就無法口授圣意。
皇太后、皇后,在法理上,缺乏駕臨內東門小殿的依據,也不會有人愿意看到皇太后、皇后踏足屬于天子權柄范疇的內東門小殿——此例絕不能開!開了,以后禍患無窮!
便是當年的章獻明肅,要駕臨內東門小殿,也必須帶著仁廟在身邊,以仁廟的名義,向翰林學士口述旨意大略。
于是,殿中草制制詞大略,然后經由群臣討論,再呈于殿前,就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此事,殿中宰臣皆知,高太后、向皇后也明白。
鄧潤甫和曾布兩人,很快就得到他們需要的一切。
兩人分別坐到案前,開始研墨,同時回憶著學士院中存檔的國朝立儲制詞內容。
主要考慮的方向,是真廟冊仁廟為太子的制詞以及其中的典故,以免用同了或者用混了。
若是那樣,那就真的是遺笑天下了!
就連北虜、西賊都會笑話!
所以,這個事情必須慎重再慎重。
很快,無論是鄧潤甫還是曾布,都發現了一個問題。
兩人抬起頭,看向宰臣們,也看向那帷幕之中的皇太后與皇后身影。
鄧潤甫和曾布,都是起身,持芴禮拜,問道:“臣等斗膽昧死,敢問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陛下可有旨意,康復御殿之前,軍國之事,如何處置?”
帷幕之中,沉默了下去。
宰執大臣們,也都持芴低頭。
良久之后,帷幕內的高太后,才終于出聲問道:“兩位學士,未知國朝故事如何?”
鄧潤甫持芴答道:“臣啟奏皇太后殿下:國朝故事,乾興時以皇太后權同聽政!”
這是迄今為止,大宋唯一一個可以依據和考證的少主在朝的典故了。
高太后聽著,頗為滿意,于是,便問群臣道:“老身婦孺之輩,于此國朝典故,并不知悉……未知諸位髃臣以為,鄧學士所言如何?”
群臣互相看了看。
然后,大多數都將視線,看向了那個跪在御前的皇子。
過去種種故事,在這些宰臣心里面跳動。
每個人都知道,現在說錯一個字,未來就可能禍及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