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門外下人的通傳聲,將蘇軾從兩位元老互相陰陽怪氣中解脫。
“太師、宣徽……司馬相公來了!”
兩位元老,終于停了下來,也都站起身來。
蘇軾也趕忙跟著起身,然后伸出了脖子,看向門外。
就見著在文家人的引領下,一位身穿常服看上去身材有些枯瘦的老人,領著一個和蘇軾年紀差不多大的士大夫,走到了門前。
“那就是司馬相公嗎?”蘇軾想著,心情跟著激動起來。
他是嘉佑二年的進士,但實際上中了進士后,就因為母親去世不得不回鄉守孝。
等守孝完了嘉佑四年再入汴京,才被授了一個官。
嘉佑六年,參加了制舉,才終于跳脫選海。
可是,緊隨而來的卻是父親去世,不得不再次回鄉守孝。
所以,蘇軾年輕的時候,在汴京沒有待多久,自然沒有機會認識太多當年的元老。
現在朝堂上,蘇軾最熟悉的人,就是新黨干將章惇。
然而,每次只要想起章惇,蘇軾都會牙疼、腿軟!
“太師、宣徽……”門口的司馬光拱手行禮。
文彥博和張方平連忙還禮。
蘇軾也趕緊恭敬的拱手見禮。
司馬光身后跟著的士人,也拱手行禮。
眾人禮畢,文彥博就道:“君實來的正好,宣徽方才還在和老夫說,要和君實引薦一位海內知名的賢良士大夫呢……”
司馬光眉頭一跳,看向了那個在張方平身后,拱手而禮的‘年輕’人。
蘇軾立刻上前拜道:“眉州蘇軾,見過司馬公!”
司馬光馬上就笑了起來:“蘇子瞻?”
“正是蘇軾!”蘇軾謙卑的拱手。
司馬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蘇軾后,贊道:“我輩老朽,天下事將來就要寄托于子瞻等了!”
于是扭頭對范祖禹道:“純甫,汝不是早就仰慕子瞻的才名了嗎?”
范祖禹也是有些緊張,蘇軾的文章,他讀過不知多少,特別是那一首定風波簡直是范祖禹的最愛!
每每他心情沉悶,就會去讀那一首定風波,將自己想象成那個被貶黃州的蘇子瞻。
然后他就會振作起來!
蘇子瞻被貶黃州,尚且能坦然面對,即使面對風雨,也能‘何妨吟嘯且徐行’。
他的那點困境和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激動的拱手對蘇軾拜道:“華陽范祖禹,見過子瞻兄!”
蘇軾立刻還禮:“不敢,不敢,久聞純甫大名矣,今日有緣,實在三世有幸!”
寒暄過后,文彥博就將司馬光、范祖禹,請到了席間。
還特地安排了,他的兩個兒子文及甫和文貽慶來陪蘇軾、范祖禹說話。
很快蘇軾、范祖禹、文及甫等人就熟絡了起來。
彼此交換了表字,也交換了各自的年齒。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繼續深入交流。
宴會上的氣氛,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安。
于是,不管蘇軾也好,范祖禹也罷還是文及甫,都屏住了呼吸。
只聽得,那居于上首主位的文太師嘆道:“君實,天下之事,由不得意氣用事!”
張方平也勸說著:“太師說的不錯……君實啊……想想韓魏公,想想富韓公吧……”
但,坐在右側的司馬光,卻不知為何,梗著脖子,語氣生硬的回答著:“防微杜漸,方能止禍患于未然!”
“今日忍讓了外戚,明日是不是還要忍讓內臣閹寺之輩?!”
“何況少主仁圣聰俊,千古罕見,若連我輩士大夫,在君前尚且都在蠅營狗茍,算計尺寸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