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赤裸裸的直接和一個元老這樣暗示,多少還是有些夸張了!
錯非,這位小官家早已經證明了他說話做事,都不是任性而為,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同時,他也能對他說的話、做的決定負責。
文彥博恐怕會以為是在和他開玩笑,甚至是在耍他。
但,文彥博的神色還是嚴肅起來。
只見著文彥博起身后,微微彎腰,然后中氣十足的問道:“老臣愚鈍,不知陛下所謂何事?”
“還望陛下明言之!”
趙煦看著文彥博嚴肅的神色,不慌不忙的放下了手里的紫蘇飲。
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笑。
因為文彥博的話,翻譯一下就是:“你不妨把話講的明白些!”
這就讓趙煦瞬間聯想起了一位在現代電視上見過的微操大師了。
所以,他也不生氣。甚至輕笑起來,他知道的,大宋的這些文臣啊。
一個個都是既想做婊子,還想立牌坊的。
包括章惇也是如此!
章惇在紹圣時代,隔三差五,就要找個借口,唆使別人上書彈劾他自己一次。
每次都要趙煦去挽留、安慰。
有一次,趙煦故意和章惇開了個玩笑,將某人的彈劾奏疏留中。
第二天,老章就急匆匆的遞了帖子乞見,到了御前的神態,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當時趙煦笑的前仆后仰。
所以,趙煦也不逗文彥博了,免得老登被氣到。
他對身旁的文熏娘道:“甘泉縣君,且去替朕將朕放在內寢案頭上的那幾卷文稿取來。”
文熏娘明顯楞了一下。
顯然,她還沒有習慣‘工作中要稱職務’的社交方式。
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盈盈一禮:“諾!”
文彥博看著文熏娘,可以自由出入趙煦內寢,甚至不需要趙煦明確說去那里取文稿。
心中頓時一凜,連忙低下頭去。
士大夫和外戚,在御前可是兩種生物。
士大夫可以和皇帝硬來。
這是職責需要,也是仁廟以來形成的‘祖宗之法’。
但外戚……無論什么時候,都得認清楚自己的地位。
別說是硬頂天子了。
便是說話都小心選擇措辭,不然一頂‘恃寵而驕’的帽子就要扣上來了。
再不小心,就會被貼上‘跋扈’的標簽,然后就等著朝野圍攻吧。
想當年,溫成張皇后那么得寵。
但其父兄在御前,卻依舊謹慎小心的像個家仆。
如今,文家既然想要轉型成為外戚。
自不能再抱著士大夫的臭脾氣不放了。
沒過多久,文熏娘就捧著幾沓文書,到了趙煦面前,呈遞了上去。
趙煦接過這些文書,隨手拿起一份,然后遞給文彥博:“太師請看……”
“這是朕今日讀諸位先生們給朕修訂的《三朝寶訓》時,從《重牧宰》、《體大臣》等寶訓、圣言之中抄錄下來的文字……”
“祖宗以圣繼圣,圣德相傳,時用光大!朕小子也,不敢有一日相忘,乃日夜勤讀,不敢松懈。”
文彥博連忙起身拜服:“陛下仁孝,老臣為天下賀。”
然后才接過來文熏娘送來的那一沓元書紙。
紙上一字一句,端端正正,確實是當今官家的御筆真跡。
再看內容,也都是仁廟、英廟、先帝對大臣們表示愛護、重用、信任以及寬宥的事跡。
但,每一個事情所用的文字都很少。
短則二三十字,長則百十字。
只是簡單的記錄著某年某月,某位先帝與某位大臣之間的對話。
只是,文彥博看著看著,瞇起了眼睛。
因為這些文字、故事,分開看的話,可能沒什么。
只是些教導天子,應該重用大臣,應該用道德,來選拔官員,用仁厚來對待大臣,尊重宰執,優遇士大夫等等。
可這些事情連起來,味道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