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文彥博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馮京正揣度著文彥博的意思,就聽著簾中的小官家道:「公等既入宮了,便議一議淮南路的善后處置辦法罷!」
「左相!」他直接點名:「公乃左相,朕之臂膀,且來談談,都堂的意見。」
便見著韓絳起身,持芴而拜:「依老臣愚見,當循故事舊例,命有司善治條貫…」
「保寧軍節度使、判河南府臣京,方才便有進言,言故司空、韓文忠公,曾于慶歷中,受命安撫京東災民,著有《青州賑濟策》一書,其中條貫皆在…」
馮京被韓絳點名,只覺頭皮發麻。
「韓子華!汝這老匹夫!」他在心中暗罵一聲。
然而,馮京也知道,這就是官場、都堂!
當年,他為了升官,連泰山富弼都能當眾指斥為女干邪。
如今,韓絳拿著他做筏子,借他人頭一用,合情合理。
沒有辦法,馮京只能硬著頭皮起身,拜道:「奏知陛下,臣先泰山大人所留《青州賑濟策》共三卷,今原稿在其子紹庭之手,臣斗膽,乞陛下降詔,取來此書,以備朝廷參略。」
他也是沒有辦法。
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朝秦暮楚,搖擺不定。
尤其是他這樣名聲不好的大臣,一旦坐實了搖擺不定的罪名,一個女干臣的帽子就能直接被人扣上來。
所以,多年的宦海經驗,讓他深知,這個事情哪怕做錯了,也比反悔強。
只聽簾中的小官家沉吟了片刻,就道:「馮公所言,甚合朕意。」
「就是…當年富文忠公在青州,是救水患,而今淮南乃是旱災。」
馮京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老臣愚以為,災雖不同,然善后之法,總是相通的。」
他話音剛落,右相呂公著就施施然起身,道:「奏知陛下、兩宮慈圣,富文忠公安撫青州,雖是國朝典范,然其距今已有數十年…且淮南形勢,與青州不同,或不可一概而論。」
看上去,呂公著很客觀。
但實際上,還是拿著他做筏子。
偏他還沒有辦法回嘴,只能說道:「即使已過數十年,縱然淮南情弊不同于京東,然而賑災、善后,總是相通的。」
「譬如災后災民流離失所,無所衣著,祖宗以來,便皆招刺青壯。」
「又如百姓無食,開常平倉以活…」
等他說完,馮京就發現,殿上的宰執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說錯了什么?
馮京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招刺青壯就不必了。」簾中的小官家在沉吟片刻后,忽然說道:「早在四月初,朕命宋用臣南下,以蔡卞為都大江淮六路發運副使時,就已下圣旨,命戶部與封樁庫,各撥一百萬貫為本,命蔡卞、宋用臣,招淮南災民青壯,以為治河、修渠之工,并以汴京工價支給其工錢,一半給錢,一半支米。」
這正是淮南路,雖然大旱,但是,民間卻保持了穩定的緣故。
大量青壯,都被招入了修河、治渠的工地上。
不止如此,宋用臣還組織他們,修了道路、橋梁、驛站,修葺了淮南各地的官衙、倉庫。
甚至在當地,就地取材,制造了大量的獨輪車這樣的人力運輸工具。
青壯有了工作,能拿到工錢和救命的糧食。
就不會鬧事!
馮京聽著,大驚不已。
因為在過去,雖然大宋朝廷在征發青壯的時候,也都給錢。
但,各個地方給的工錢是不同的。
像是汴京,招募一個青壯去修河,一天工錢就是兩百起步,正常的話重體力勞動,非得兩百三十錢以上,才能招募到人。
但在河南府,一個青壯的工錢就斷崖式下跌到一百錢一天。
在永興軍那邊,七八十錢就可以雇傭一個青壯了。
馮京記得,當年他在永興軍的時候,為了雇傭青壯去沿邊修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