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今天回去后,他就會立刻派人去警告各寺——不要玩火,再玩火,誰也救不了你們。
就是,金總持心里面感覺很怪。
過了好一會,他才明白過來。
諸寺捐助財帛,本就是被逼的,本就不怎么情愿,實屬是無奈。
但,在這位陛下手中,卻被他操作成了假若諸寺主持、首座們,未能在指定時間,將承諾的捐款,送到官府。
那他們就不僅僅是欺君,還是謗佛。
在人間要被砍頭,死了也得下拔舌地獄,還要被打入畜生道。
這…這…
不就是沙門的手段的一種化用嗎?
金總持想明白這個,頓時就目瞪口呆。
自來,只有沙門的大和尚們,忽悠他人,拿著地獄的恐怖和來生的幻想來恐嚇、脅迫信眾的。
如今,卻反過來被人用著相同的手段拿捏了。
他深深吁出一口氣,在心中暗嘆:“難道,這位陛下果然是某位佛陀或者菩薩轉世不成?”
不然,他怎么能這么熟練的用沙門的手段來對付沙門?
而且,還毫無畏懼,沒有絲毫擔憂。
必須是這樣了!
恐怖如斯!
如此想著,金總持心中總算舒服了一點。
被人間帝王拿捏和被佛祖轉世身拿捏,是兩種概念。
前者是恥辱,但后者則是沙門神通廣大的象征。
這也是佛教的特點了。
打不過,就加入!
趙煦聽著金總持的話,終于開心的笑起來,贊賞道:“善!”
“法師不愧高僧。”
“若沙門皆如法師,何愁天下不興?”
金總持的表態,對趙煦而言,很重要。
有了金總持的這個態度,那他對大和尚們動手,就屬于占據了法理——連西天三藏法師,都認定的沙門敗類,必須是波旬的徒子徒孫,是披著袈裟的魔王。
官府清理他們,上順天意,下合民心。
對于沙門內部,更是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懾、安撫。
“阿彌陀佛!”金總持連忙再拜稽首:“臣慚愧。不敢當陛下之贊。”
“天下僧人,比臣更忠心于陛下,佛法修為更深者,比比皆是。”
趙煦笑道:“法師謙讓了。”
金總持這么配合他,他自也當投桃報李。
“待此間事了,法師從淮南歸來,朕必有封敕。”
大宋傳統,對于沙門領袖,必有封敕。
比如金總持的前任日稱僧,便得到了仁廟的敕封——其在大宋被封為宣梵大師,并授給文臣的官職:試鴻臚卿。
這就屬于是完全打入了體制內,并且深得信任的象征。
所以這位高僧在世時,是享有各種如今僧人沒有的待遇的。
譬如,日稱每遇帝、后圣節,允許上《功德疏》,為帝、后禮贊。
譬如,日稱還擁有每年無須官府批準,合法剃度僧人十人的名額。
此外,帝、后葬禮,日稱僧也都會出現,并主持法會。
每遇災害,需要主持祈雨、祈晴法會,也都是日稱為首。
日稱一生,在大宋翻譯佛經數百部,帶出了十幾位紫衣高僧,剃度僧人數百,是真正的沙門領袖。
可不像他金總持,在去年之前,只能在傳法院、譯經院里枯坐。
直到開寶寺失火,才終于獲得機會,主持領袖一寺。
于是,各大寺廟主持、首座并不給他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