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上種種,沒有一個是他主持下做的。
這讓司馬光,尤為惶恐。
雖然,他個人是既不信佛教,也不信道教,甚至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這從《資治通鑒》一書就能看到。
全篇《資治通鑒》對鬼神讖諱之事,是能不談就不談,能省略就省略。
哪怕不得不提,常常也是一筆帶過。
然而,當他的生命將要走到終點的時候,他依然恐懼起來。
恐懼著,那些九泉之下的人,對他的責問。
特別是龐籍!
也恐懼著未來青史上對他的評價——你司馬光,號稱天下奇才,受天下之望,為先帝所托孤,為政一年有余,做了什么成績?
答案是沒有成績!
未成一事,未獻一策,未立一法!
后人該如何評價他呢?
司馬光不得不憂心于此。
司馬康當然知道,自己父親的憂心所在,他流著淚說道:“大人,方才宮中遣使來傳旨,言是官家明日要率宰執大臣親臨慰勉大人。”
司馬光聽著,一雙眼睛立刻迸發出光明。
整個人更是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
是的!
他還有希望!
官家…官家…
他要在宰執們的見證下,留下屬于他的印記,獻上作為臣子的最后忠誠!
文彥博拄著幾杖,緩緩走在文府之中。
他的小女兒,包綬之妻文氏攙扶著他,慢慢走著。
“聽說官家已除包二郎為熙州通判?”文彥博問道。
“是!”文氏低著頭,柔聲道:“官人已得了吏部官牒,圣旨以恩啟用,特旨除為宣德郎,擢用為熙州通判兼熙州州學監。”
文彥博聽完,感慨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回去后,好生告訴包綬,不要辱沒了乃父所積之德。”
說完,老太師就拄著幾杖,慢悠悠的走向了自己的書房。
文氏將他送到書房門口,才再拜而去。
文彥博看著自己女兒遠去的身影,搖了搖頭:“唉!”
“若老夫諸子,能有一個如包綬這樣的,老夫也能瞑目了。”
奈何,他的兒子,別說和包綬這樣的君子人物比了。
就是和素來被認為是混吃等死的向宗回、高公紀都比不上!
這兩人只要回朝,節度使或許不能馬上撈到。
可正任官肯定是穩了的。
不止如此,他們在熙河還撈到了一大片產業。
可謂是功勞、私財,全部到手!
這也難怪,現在的外戚勛臣們,都在嗷嗷叫著,給當今官家歌功頌德。
一個既能讓他們有立功空間,又能給他們合法合理的創造出撈錢機會的官家,誰不喜歡呢?
不過呢!
文家也不差!
文彥博知道此番包綬的除授,其實就是給他看的。
潛臺詞就是:好好干,朕不會忘記太師的功勞的。
文彥博慢慢的坐到書房放著的一把躺椅上,他靠著躺椅,身子慢慢搖晃起來。
這把躺椅,是宮中御賜的實木椅,木材選的是崖州的黃花梨木,乃是為他個人特制的躺椅,所以名叫:太師椅。
躺在太師椅上,文彥博望著頭頂的橫梁。
“司馬君實,也要與世長辭了。”他嘆息著。
“唉!”
又有一個老朋友,要和他永別了。
雖然,他和司馬光在入京前,就已經面和心不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