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趙煦是可以選擇直接拒絕范純粹的請求。
可這太做作,同時也太生硬了。
有悖于人的常理,也有悖于趙煦的人設。
這樣想著,趙煦就道:“太母、母后,我記得,陜西轉運使范純粹,去年自河中府改陜西轉運使,曾五次拒絕朝廷詔書,理由是,其母年事已高,他需要侍奉在身周,但陜西路遠,他擔心舟車勞頓……”
“是有這事。”兩宮點頭。
范純粹是慶歷六年生人(1046),其父范仲淹則是皇佑四年(1052年)去世。
范仲淹去世的時候,他才不到七歲,彼時,范純佑、范純仁雖然都已成年,但范純佑身體不好,范純仁則需要守孝,另一個哥哥范純禮年方十六,顯然不可能照顧年幼的范純粹。
故而,范純粹是張氏教育撫養長大的。
母子感情,無比親密。
范純粹出仕后,無論去那里為官,都會帶上其母。
其侍母之孝,天下有名。
便是宮中,也聽說過他的孝名。
趙煦就記得,去年范純粹五次拒絕陜西轉運使的任命的時候,兩宮就都感慨過——真孝子也。
于是,兩宮一度考慮,要不要給他換一個好一點、近一點的地方。
但,呂公著堅持認為,陜西轉運使非范純粹不可。
因為——假如范純粹不去陜西。
那么很可能,去陜西的就會是一個新黨激進主戰大臣。
比如說,當時的兵部侍郎許將,就是一個呼聲很高的人選。
為了不讓新黨的人去陜西,就只能委屈范純粹了。
最后還是范純仁做的工作,說服了范純粹范純粹才在安置好母親后,赴任陜西。
所以,在范純粹的視角,他現在用功勞,給母親換一個誥命,合情合理。
趙煦想著這些,便感動的道:“我在集英殿讀書,聽先生們講過歷代孝子的故事,我以為,如今陜西轉運使范純粹之孝,即使放在古代,也可堪與那些孝子忠臣并列!”
向太后聽著,臉色稍稍一黯,心中還沒來得及嘆息,就發現自己的手,已被六哥握住。
她看向趙煦,便見這孩子,動情的喚著她:“母后……”
“哎!”向太后輕輕應了一聲,問道:“六哥怎了?”
趙煦道:“兒只是想起了,陜西轉運使之兄,學士范純仁當初入朝后兒特意命人打探過其家族的事情……”
“如今,見到陜西轉運使,為了其母求一個霞披,如此艱難……”
“而我卻有母后慈愛、撫養,太母保佑擁護,事事為我著想!”
“就連我母妃,也被照顧,蒙恩升為皇太妃,連所住的妃閣,也升為殿……”
“與陜西轉運使相比……我是何其有幸,又是何其幸福!”
“愿生生世世,為母后子,太母孫!”說著,趙煦就依偎到向太后身上,開始使出小孩子的必殺絕招——撒嬌求愛。
向太后抱著自己懷中的孩子,聽著那一句‘愿生生世世為母后子,太母孫’,頓時感動起來,深感這孩子真是孝順,也不枉自己事事都為他著想,便伸出手,抱著這孩子,眼眶中流下熱淚,嘴中不住的道:“六哥……六哥……”
便是太皇太后,也是忍不住眼眶一熱。跟著伸手抱住了趙煦,道:“好孫兒,太母也愿與官家,生生世世為祖孫!”
這就是趙煦的破題之法。
在這個時候,就不能講道理,用理性。
而是應該直接打感情牌。
而兩宮要的,也只是他的態度,而非他在范純粹的問題上的看法。
很顯然,趙煦給出了一個對她們來說,滿分的答案。
良久之后,向太后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六哥方才說,范純粹為其母求一個霞披,很是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