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
呂公著聽到這里,徹底聽明白了。
這說的是種菜嗎?
說的分明就是諸司的事情。
于是,趕緊道:“陛下德音教誨,臣謹記于心。”
趙煦笑起來:“左相記住就好!記住就好!”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這么爽利。
不需要挑明,稍微暗示幾句,他們自己就會懂。
于是,趙煦問道:“呂卿今日入宮,且與朕仔細說說,卿的施政綱要吧!”
連稱呼都左相,變成了更親近的呂卿了。
“諾!”呂公著躬身道:“奏知陛下……老臣愚鈍,意欲從今年四月開始,于淮南諸州、揚州、杭州等地,招募廂軍十萬,以備不時之需……”
趙煦正色起來,看向呂公著,問道:“卿當知,十萬廂軍,所費之巨,不下數百萬……如今的國家財政,還負擔得起嗎?”
“且朝野物議,屆時更將洶洶!”
在大宋,新黨上臺,必然主持裁軍。
因為王安石變法的政績,就是裁軍裁出來的。
而舊黨一旦秉政,則必然擴軍。
擴軍方向,以大量招安地方盜匪和擴充廂軍為主。
明面上,他們自是打著"祖宗之制"的旗號。
但實際上,趙煦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但他不點破,只是看著呂公著,微笑著。
呂公著心下凜然,躬身道:“回稟陛下……此事非做不可!”
他說著,就低聲道:“陛下或許不知……”
“熙寧中,國家曾將廂軍,從治平三年巔峰的將近五十萬,裁減到二十二萬……”
“但元豐年間,先帝卻又再次增募廂軍,使廂軍數量從二十二萬復又增加到三十余萬……”
“先帝神圣,自有深意,臣惶恐……”
趙煦擺擺手,第一次打斷了他的話:“左相,皇考在日,曾與朕說過此事。”
呂公著一聽趙煦再次稱他左相,同時提起"皇考"。
立刻躬身,不敢再說了。
“皇考言:國朝祖宗以來,有三冗之弊……”
“而所謂三冗,雖為三事,實則乃一事也!”
趙煦看著呂公著,道:“就是國家承平日久,百姓繁衍生息,至元豐,天下百姓幾近萬萬之數!而這億兆生民卻被困于國朝二十四路十五府兩百三十八州三十七軍一千一百二十六縣之中!”
“平均每縣戶口,幾近十萬之眾!”
“如汴京,區區一隅,卻有百五十萬生民!”
“自古以來,戶口無復有我朝之盛者!”
“因此,方有三冗之弊!”
大宋的三冗,本質上來說,就是馬爾薩斯陷阱導致的!
中古的大宋,遇到了近現代的馬爾薩斯陷阱。
對于大宋而言,這是一個近乎無解的死循環。
無論新黨、舊黨,都被困在這個死循環里面。
所有人的一切努力,一切掙扎,其實都在加速這個循環。
比如說,當年范仲淹等人,發動慶歷興學運動,大興州郡教育
。
然后,天下諸路的發解試卷到飛起。
以至于,大宋不得不發明特奏名進士,來安撫那些屢試不中的讀書人。
不止讀書人卷。
便是考上了進士的人也在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