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倒是沒有議論榷鹽的禁廢。
他只提了幾個小小的建議。
他說老臣聽說,密州的日照鹽場、登州的蓬萊咸泉鹽場、明州的鄞縣鹽場等,近來產鹽日多,老臣以為,朝廷應該重視起來,應該在這些鹽場附近設立監司,建立市、鎮,以供商賈往來,并供朝廷管理、收稅。
趙煦點了個贊后,就轉發給了都堂。
都堂宰執們,只能硬著頭皮,在這些鹽場設市。
市,自古就是一個商業概念。
在鄉村叫草市,在城市叫市井。
入宋之后,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市、鎮等行政單位大量出現。
并且,居住在市、鎮以及城市的百姓,也有了新的身份城郭戶。
城郭戶和鄉村戶,開始分離。
兩者,開始出現了顯著的分野。
比如說,城郭戶不交兩稅,不納租賦。
他們交商稅、牙契稅房產稅是的,城市居民在大宋每年都需要交房產稅。
所以,在大宋,民間的田地,有千年田八百主的說法。
城市里的宅邸,也是無定主。
一旦子孫不孝,再富貴的人家,也會家道中落。
譬如說,趙煦剛剛即位的時候,有司不是說找到了昭憲杜太后的后人嗎?
堂堂太祖、太宗的生母的嫡系后人。
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離開了汴京,去了邊塞謀生。
要不是趙煦新君即位,有司想起來,需要找開國太后家族來當吉祥物。
杜家人再過一代,就要和庶民無二了。
扯遠了。
回到鹽的問題上,在趙煦借著文彥博的嘴,逼著都堂將密州、登州、海州、明州等地新開的或者那些過去就已經存在,但如今已經擴大了生產規模,且采用了曬鹽法的產鹽地,設為市后。
就等于在官方層面,承認了這些鹽場的合法性。
允許這些鹽場的鹽,合法的流入市場。
同時也承認了,當地的鹽工、鹽商是城郭戶,鹽田則屬于房屋、店宅、作坊一類的商業地產。
從而將他們從鄉村戶里剝離出來。
卻,沒有劃定銷售區域,也沒有規定官府榷鹽政策。
按照大宋社會的理解,只要朝廷不禁榷,那就可以敞開了賣!、
于是,原本還要偷偷摸摸的漕司官兵和東南、京東的私鹽販子們,現在光明正大的夾帶海鹽和魚干,運到各地,公開銷售。
而戶部,在看到這些情況后,直接躺平。
也不爭什么榷鹽不榷鹽。
當然,這也是因為趙煦放出了一個讓戶部垂涎欲滴的東西榷糖!
比起鹽,糖無疑利潤更高,也更好管控。
只要抓住上游,就可以躺著收錢,還不用擔心被人戳脊梁骨,引發社會矛盾鹽,沒有人能不吃。
但糖,可以不吃。
看似這是缺點?
但實則是優點。
因為,大宋商品經濟發達,城市有消費能力的人群很多。
而糖又具有上癮性。
吃過一次,就想吃第二次、第三次。
今年正月以來,汴京蔗糖與霜糖的熱銷,證明了糖的遠大前途和在財政上的貢獻。
于是,現在的戶部也不管榷鹽的事情了。
章衡帶著戶部度支司,直接撲到了糖業上。
如今正在和開封府爭奪汴京賣糖所的管轄權。
同時也在和各家外戚打嘴炮官司,想要制定一部律法,將糖的銷售,納入戶部專賣與監管下。
郭忠孝來到趙煦面前,將文彥博寫的劄子,呈遞到御前。
趙煦接過來,只掃了一遍就笑了起來:“要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太師真乃國家棟梁,社稷支柱也!”
于是,拿起筆就在文彥博的劄子上做了批示:太師之議甚好,請申國公召集相公們集議,拿出具體方略來!
然后便將這劄子,交回郭忠孝,命其謄抄后,分送兩宮與都堂。
而文彥博的這個劄子,主要說的,就是一個事情。
廂兵的管理問題!
文彥博在劄子里,先是回顧了大宋廂兵的管理歷史,贊頌了列宗列祖的圣哲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