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大宋朝的王法,已治不了胥吏?
是不是天子的法令,已不能在府界施行?
當政諸公,還要沉默到什么時候?
真的要出了人命,有無辜者流血的時候,才重視起來嗎?
蒲宗孟放下手中的小報,瞇起眼睛來。
他幾次想要起身,喚來自己的親信,命其準備筆墨,他要寫札子入宮。
但最終,他沒有動。
而是靜靜的看向令廳的大門之外,那右相令廳的對面,執政們所在官署。
他知道的,蔡京剛剛來了都堂,徑直到了新上任的曾布處。
而曾布剛剛上任,就兼管起了大理寺與刑部。
于是他低下頭去,再次看起了汴京新報上的報道。
他已知,這汴京新報,在涉及到對朝政的抨擊和議論時。
其實,代表的不再是這個小報的立場。
而是最高意志!
所以……
“再等等吧!”蒲宗孟說。
他入主都堂也有些時日了,拜相之后,也進宮去取旨過,還陪著天子又釣了兩次魚。
雖然,君臣還在磨合中,但蒲宗孟已知道——當今官家,很不喜歡宰執大臣們,對他的事情橫加干涉。
若換個剛直的大臣,可能會在這個事情上明知道上意的態度也會堅決的入宮。
但……
他蒲宗孟蒲傳正從來就不是什么剛直的臣子。
恰恰相反!
他是以迎合上意而聞名,也是通過抱大腿才有的今天!
所以……
蒲宗孟只能等。
等到宮中的意思清晰之時,他再趁勢而動。
但……
“左揆您呢?”蒲宗孟的眼睛,看向墻壁。
在墻的另一側,在那回廊與架閣房的盡頭。
是左相的左仆射令廳。
申國公呂公著的令廳!
這位左相,在看到今日的汴京新報上的文字后,會作何選擇?
……
呂公著疲憊的放下手里的汴京新報。
他頭上的頭發,如今已經全部白了。
眼窩開始深陷,本就不算富態的臉頰,出現了干癟的痕跡,臉上的皺紋又深了一些。
他太累了!
自繼任左相以來,他既要忙都堂的事情,還要管堂除的人事安排,更得去和那些勛貴外戚們在抵當所買撲的事情上勾心斗角。
而,士大夫集團中,不斷出現的二五仔,也讓他手忙腳亂。
文彥博、馮京、張方平……
甚至是他的弟弟呂公孺,都在抵當所的問題上,與他背道而馳。
他們都只想著,趕快讓朝廷把抵當所給買撲了,落袋為安。
根本就不體恤朝廷的難處,也不體恤他這個宰相的艱難。
如今,呂公著總算理解了,當初韓絳致仕前的心情。
老夫累了!
不陪你們玩了!
你們自己樂呵去吧!
呂公著有時候,私下里也想過,要不要也和韓絳一般。
干脆辭了這宰相的位子,愛誰誰!
然而……
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