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師,是平章軍國重事!
享有位在宰執之上的特殊地位!
……
“伏唯皇帝陛下,承昊瓊之景命,紹列圣之丕基……”
“總角踐祚,夙彰圣質之淵懿;沖齡御極,早顯睿哲之明達……”
慶壽宮中,梁從政念誦著文彥博的賀表文字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堂中回蕩。
太皇太后半閉著眼睛,聆聽著賀表的文字。
“臣觀陛下踐祚以來,單日一御講帷,究六經之奧妙,時親法座,通百代之樞機;每覽表章,剖決如流,嘗決軍國,取勝萬里,此歷代所未見,亙古所未有也!”
“方今,陛下嗣位,慈圣垂簾,正際鼎新之時,四海承恩,咸仰垂衣之治,五岳同俗,方承圣德之恩……”
“夠了!”太皇太后睜開眼睛,打斷了梁從政的念誦。
她的臉色,變得不是很好。
因為,文彥博的賀表里,第一次省去了『兩宮慈圣』的稱呼,而是簡化成『慈圣』。
他是有意的?
還是無心?
太皇太后不知道,但春江水暖鴨先知。
張敦禮案后,她就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朝野內外,宮中上下的細微變化。
保慈宮,威權漸長,而她的慶壽宮,則日漸沉寂。
特別是上次,向太后派人去慰問了揚王的廢妃馮氏被她知道后,當面質問,婆媳之間爆發了自元豐八年官家即位后的第一次沖突。
而上一次,向太后在她面前那般堅決,還是先帝病重臥床期間的事情。
也就是那次沖突后,太皇太后能明顯的察覺到,宮中宮外的風向,發生了些許變化。
這些變化,雖不明顯,但卻讓她心驚。
首先是,保慈宮下令,讓劉惟簡丶李憲兩人,分別兼任了勾當皇城司公事丶勾動御藥院的差遣。
緊接著,咸宜坊的親賢宅,傳來消息。
一隊新的剩軍,進駐了親賢宅。
且,這隊剩軍是從御龍第一將調過去的——所有人都是南征交趾的戰爭中負傷殘疾的士兵。
如今,又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太師上表稱賀,賀表文字,沒有了『兩宮慈圣』的稱呼。
只剩下了『慈圣』。
他什麼意思?
太皇太后不得不思考丶考慮。
她撫摸著懷中的貍奴,手上漸漸用力,原本乖巧的貍奴,瞬間感受到異樣,發出喵喵的叫聲。
“娘娘……”在她身后的尚宮王氏,輕聲的提醒:“還請娘娘將息寶體……”
“老身知道……”太皇太后點點頭。
在這個時候,她應該保持冷靜。
絕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來,甚至必須比去年坤成節還要開心。
她必須展現自己的度量,彰顯自己的胸襟。
以安內外之心,以順朝野之望。
只有這樣,才有體面。
不然的話,別人就不會給她體面。
無論宮中,還是宮外!|
譬如嘉佑末年,仁廟在朝野大臣的半哄半逼下,被迫立英廟為皇嗣。
但他很快就反悔了!
甚至,當著遼使的面,大呼皇后害朕丶張茂則謀反。
有用嗎?
一點用也沒有!
宰執們迅速入宮,穩定局勢,然后布告外朝——官家是風疾爆發,神昏智迷,所以官家說的都是囈語,是瘋話!現在他清醒了,也感到了后悔,大家都散了吧!
至于仁廟到底是怎麼回事?
朝野上下,無人關心。
誰叫他養不活兒子!
誰叫他已多次中風,隨時都會升暇!
誰叫他看不清局勢,分不清大小王?!
他馬上要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