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清白人家的女兒,會嫁給他這樣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潑皮。
哪怕是半掩門里的娘們,想要上岸,也不可能找他這樣的人。
她們寧肯帶著做皮肉生意攢下來的錢,去和一個剛剛進京的外地難民成家,也不會與一個游手好閑,且好賭成性的潑皮成家。
所以,王大槍心里面清楚,他的命運,恐怕會和他小時候見過的那些在冬天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裹著單衣,坐在那些寺廟前等死的老潑皮一個下場。
在寒冷孤寂的冬雪夜中,倒斃于寺廟道觀之前。
等到天亮的時候,尸體已經被凍的邦邦硬。
天亮后,寺廟道觀里的和尚、道士,就會出來給他收尸——一張破爛席子,裹著埋到后山。
沒有墳塋,也沒有墓碑,更不會有后人祭拜。
但現在,他有兒子!
不止有了兒子,而且還有著一大片屬于他和他子孫的山林。
他再也不是那個,只會在酒后與人吹噓‘俺要娶縣主’的汴京無賴了。
只是想著這些,王大槍的嘴角,就忍不住的翹起來。
潘隨看著這個同鄉現在的神情,也是忍不住的想起了,當初第一次看到對方的情形。
彼時的王大槍,哪里有個人樣
頭發亂蓬蓬的,身上隔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要不是當時高公亟需用人。
而這交州地區,別說汴京人,就連漢人的數量,也是屈指可數。
只能是硬著頭皮的雇了。
卻不曾想,不過短短年余,那個當初只知道賭博、喝酒的腌臜漢,現在居然成了這廣源州的巡檢!
潘隨放下手里的文書,柔聲問道:“大槍可給家中麒麟兒起了名字”
“還未……”王大槍拱手道:“俺是個粗鄙之人,不通文章……”
他說著,便拜道:“官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還請官人開恩,給俺那不成器的小子,賜下一個雅名。”
潘隨笑起來,道:“某卻是許久未曾給小兒取名了!”
王大槍這個人雖然混賬,但是這察言觀色的功夫,卻是極好,他一聽潘隨的話,頓時明白,潘隨這是答應了。
當即就頓首拜道:“俺那小兒,也不知是修的什么福竟能得官人賜名,沾上官人的文運……”
潘隨擺擺手,道:“大槍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說著就上前扶起王大槍,然后對他道:“大槍啊,汝是蒙當今天子恩典,方得南下的!”
“是!”王大槍點頭,面朝汴京方向,拱手道:“當今官家大恩大德,俺沒齒難忘!”
他現在,還欠著官家七百貫呢!
兩成的年息,意味著他每年光是利息就需要還一百四十貫。
每個月需要還差不多十二貫。
為此,他每個月都得把淘金所得的收入的一大半,都拿去還官家的利息。
剩下的錢,他還要養家糊口,需要開銷支應。
錯非是他每個月,都能帶著保甲兵們,押運幾次蔗來廣源城,每次都能賺幾貫的賞錢。
同時,每隔三個月,他還能參與一次交趾貢米的押運。
每次押運完,他都能領到不菲的賞錢。
如此,他才能勉強支應的開。
甚至能攢下些貼己家私,應付不時之需。
所以,王大槍對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小官家,確實是感恩戴德的。
在他看來,錯非是官家圣德。
他怎有今天
恐怕早已死在登萊的群山里——近來,南關鋪又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幾十個,在登萊淘過金的好漢。
王大槍從這些人嘴里,得知了他走后的登萊淘金熱潮的現狀。
依舊是非常火爆!
來自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漢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登萊的山區,共襄盛舉。
不時的,會出現一夜暴富的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