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責我‘毫無才干’,我指摘你‘本無才德’。
你說我是‘幸進小人’,我就說你在‘阿附權貴’。
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在現代歷史書上,偉光正的君子人物們,一個個都是狼狽不堪。
蘇軾、蘇轍兄弟和他的朋友們、程頤和他的學生們,司馬光的徒子徒孫們……
全都在爛泥里打滾,個個都把自己搞的灰頭土臉。
論斗爭之激烈,絲毫不遜熙寧、元豐的新舊黨爭。
等到紹圣,新黨上臺,清算完舊黨后。
新黨內部,也在瞬間原地裂開。
熙寧派、元豐派……
章系、曾系、李系、鄧系、韓系……
一眼望去,朝堂上山頭密密麻麻。
各種合縱連橫,各種互相扯后腿、下絆子、使刀子。
也就是章惇手腕厲害,同時,他深得趙煦信任與支持,才沒有鬧得很過分。
但章惇在紹圣、元符年間,也經常被人搞得灰頭土臉。
經常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各種明槍暗箭,射成馬蜂窩。
所以,章惇只能定期的上劄子求去。
每次趙煦都得和他演戲,向內外宣示章惇圣眷深重,才能保護住他。
而從元豐八年至今,朝堂大體平靜。
雖然中間偶有風波(譬如說王巖叟、劉摯、上官均等人都曾想要搞黨爭,但被趙煦強力鎮壓),但總的來說,新舊兩黨的領袖,都在趙煦的手腕下,只能捏著鼻子,選擇和衷共濟,暫息爭斗。
但,這就像是個壓力鍋。
長期的壓制,使內部矛盾,日益積累,卻得不到發泄的通道。
各個派系,在政治上的齟齬,越發深厚。
這樣下去,遲早是要爆炸的。
尤其,大宋朝的政治體制,天生就是為了誘發政治斗爭而設計的。
大小相制,異論相攪的祖制下,都堂的宰執們,或許可以妥協、交易、讓步,以求和衷共濟,政治穩定。
但,
可不會管什么大局、安定。
他們對自己眼里所認定的小人、奸臣,更不會有什么妥協和忍耐。
在他們看來,老登講什么‘大局’、‘隱忍’、‘團結’。
實際上是上車后,把車門焊死,不給自己進步機會的霸蠻行為。
趙煦能摁死王巖叟、劉摯、上官均們,但新的王巖叟、劉摯、上官均們會迅速填補空白。
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的攪風攪雨。
在這個角度來說,這些人其實都屬于現代所謂的《掄語》思想擁躉。
恩,就是將那個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解釋成早上打聽到你家的地址,晚上你就可以準備去死了的掄語思想。
故此,在風波伊始,趙煦就沒有選擇強力鎮壓。
因為他知道,這些混蛋不發泄完不滿,不把朝堂上下搞得一團糟,搞到他們自己都開始后怕的話。
就算現在壓制下去,那他們遲早也是會爆發的。
而且,下次爆發,他們必然搞出一更大的亂子。
而明年,是極為關鍵的一年。
諸多改革和諸多政策,都會落地。
科舉擴招、、蔗貿易將進行興盛、海上貿易將開始爆發,鹽法、茶法都將迎來變革。
這么多事情,都扎堆在一年內出現。
趙煦知道,若現在不讓這些家伙好好的鬧上一場,發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