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不過是名次而已。
這也是科舉體制中,對于官宦世家的孩子來說,一條光明正大的作弊路線。
所以,官家命他來知貢舉的時候,章衡就已經在心中大概有數了——讓他如當年歐陽文忠公主持嘉佑二年的貢舉一般,給大宋文壇,吹上一股全新的風氣,并扭轉自熙寧以來的文壇風氣。
但問題是……
章衡看向皇城方向。
自被任命為知貢舉以來,他一直在等,等著宮中降下指揮。
這樣他才好針對性的出題。
可惜他一直沒有等到宮中的明確旨意,沒有辦法,他也就只好采納范百祿的意見,按照元豐八年的故事,擬出了本年科舉的題目。
然后,按照自己的猜想,在論考中大幅增加了實務方面的內容。
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因為,胡亂揣測圣心,哪怕猜對了,也是致命的!
正如那《汴京新報》上,如今已經連載完成的《三國演義》里楊修的典故。
王子韶卻在聽了章衡的話后,只是笑笑:“子平公效諸葛武侯,用心謹慎,雖無過錯,但我恐將來也無成績!”
“吾輩自蒙官家恩典,受命主持貢舉,為國取材,自當勇于任事,為君分憂呀!”
章衡黯然。
這是他的性格缺陷。
他不像章惇,熱愛冒險,經常的梭哈。
也不像章楶,無論之前有多么猶豫,但一旦下定決心,就能勇往直前。
他是個典型的技術官僚。
習慣了在上級安排下做事。
一旦上面沒有指示或者要求,他就會習慣性的去尋找故事、慣例。
然后按照故事、慣例做事。
這是他人生仕途中那個最大的挫折,給他留下的教訓所致——當年章衡卸任初授的湖州通判后,回朝為鹽鐵判官,兼任起居注。
在任期間,章衡大膽的提出,三司財政,當按年編列預算,先預估一年所費的錢財,然后以此為據,分配一歲的賦稅征收與支出。
如此,就能公私兩便,也能減輕百姓負擔。
然后……
章衡就被內外一起圍攻,只能黯然出知地方。
直到熙寧年間,才重新回朝。
縱然如此,他當年的大膽提議,也讓他在朝野內外,遍布敵人。
于是,他這個嘉佑二年的狀元,在仕途和官階上,極為坎坷。
元豐年間,才被先帝特旨,準許服紫。
吃了這個教訓,章衡自然在政治上無比謹慎,除非事到臨頭,不然他絕不愿做冒險之事。
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所以,面對王子韶的陰陽怪氣,章衡只能黯然。
王子韶見著章衡的模樣,只是呵呵一笑,不再說話。
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自然不需要繼續去招惹章衡。
一旁的范百祿看著這個衙內鉆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起來:“小人!”
“阿諛奉承之輩!”
范百祿當然知道,王子韶這個衙內鉆,其實是在向宮中表態。
博一個忠臣的名頭罷了。
實際上,真叫這衙內鉆來主持今年貢舉,恐怕他會比章衡更加謹慎。
這可是科舉!
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著!
沒有旨意,擅自變動,稍有差池,就是闔府獲罪!
故此,在范百祿看來,王子韶純粹是在做無本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