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太后的驚慌,很快就嚇到了被她抱在懷中的西夏國主乾順。
這個今年還不滿六歲的國主,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遼使聽著帷幕內傳來的小兒哭聲,也止住笑容——遼人,還是很講體面的。
“外臣失禮,乞國主恕罪!”他微微躬身:“只是,我主旨意,不可更改!”
“還愿王太后、國主以及諸公三思!”
“請盡快給我國答復!”
“不然……哼哼!”
說完,這位使者就在滿殿西夏文武大臣貴族的怒目注視下,昂首而去。
……
望著遼使遠去的背影,抱著被嚇哭的兒子。
小梁太后也是留下眼淚,抽泣著對著殿中的大臣說道:“吾雖是婦人,但自幼蒙先恭肅章獻皇后(大梁太后)撫養、教導,知我大白高國,所以屹立于當世,所賴者,未武勇而已!”
“今北使跋扈,國體受辱,兀卒受驚!”
“吾意下詔,大發全國十二監軍司之兵馬,與北虜、南蠻決一死戰!”
說著,她就站起身來,看向殿中的文武權貴:“未知諸位大臣、宗親,可愿隨我出戰?”
殿中的西夏文武大臣、貴族,被小梁太后決然的語氣嚇壞了。
嵬名家如今掌權的宗親,鎮夷郡王嵬名令公立刻就出列拜道:“太后息怒!”
“萬不可因怒而興兵啊!”
“是啊!是啊!”其他嵬名家的宗王紛紛點頭。
有漢人文臣拜道:“娘娘,我大白高國,近年來,天災連連,國中百姓困苦,諸部牲畜大損……恐怕沒有余力,再發十二監軍司之兵……”
這話一出,頓時就捅開了馬蜂窩。
無數人紛紛開始訴苦。
“娘娘……即使如今府庫錢糧充足,怕也難發十二監軍司之兵……”
“國相、西涼郡王、涼州大都督所領之右廂諸監軍司以及瓜、沙兩監軍司,恐怕不會奉詔!”
自三年前,西夏與青唐吐蕃聯軍南侵卻大敗而歸后。
梁乙逋就再也沒有回過興慶府了。
他先是在天都山,與右廂諸監軍司的豪族們盟誓。
然后移師西涼府(涼州),自號西涼府留守、西涼大都督、右廂統制。
毫不客氣的將右廂諸監軍司,盡皆納入掌控,在去年更派兵控制了夷州府(西夏五府之一,治所在甘州,為河西走廊的西夏諸州中樞)。
雖然表面上,還順服著興慶府,尊兀卒為君。
但實際卻是聽調不聽宣,對興慶府的旨意,選擇性的遵守。
其麾下的各部,也基本都只聽梁乙逋的號令。
而小梁太后和興慶府的嵬名氏宗親,對此毫無辦法。
只能是選擇承認了對方自號的‘西涼府留守’,下詔敕封,允許其開府,拜為西涼大都督,授予其統管西廂諸監軍司的大權。
今年更是捏著鼻子,加封他為西涼郡王,拜右廂統制官,以穩住梁乙逋。
儼然已是一個藩鎮!
而且,是一個擁兵數萬,治下人口百萬的強大藩鎮!
“娘娘……即使國相愿聽詔命……十二監軍司的兵馬,怕也發動不了……”就連小梁太后的政治盟友,禹藏花麻也出列說道:“自去年,名曰‘阿爾斯蘭’(塞爾柱帝國馬立克沙一世蘇丹)的突厥可汗,興兵東征,大破諸國,兵臨西黑汗以來,絲路已完全斷絕,國庫收入銳減……國家已無犒賞三軍之錢糧……”
自元昊征服瓜、沙二州,打通河西走廊以來。
絲路貿易的利潤,就是西夏這個政權的財政來源。
過去數十年,西夏屢次破壞和議南侵的動力,除了賣鹽外,就是為了增加邊境榷市。
好把賣鹽的收入,拿去換了絲綢、茶葉等高附加商品。
然后在河西加個三五倍的價錢,賣給西域的胡商。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黨項人所建立的西夏,其實是一個武裝商團。
其國家財政收入的大頭,來自于絲路貿易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