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令點了童試的案首。
眾人心里就是再不愿意,也要笑著說縣令慧眼獨具。
沒有人知道朱縣令在想什么,也沒有知道這是為什么。
朱縣令開心了,擺弄著他心愛的蟈蟈。
自己的老祖宗在《皇明祖訓》給所有宗室子弟畫了一個圈。
他老人家規定今后的朱家宗室,不農不仕,禁止宗室參與科舉、擔任官職。
只在俸祿上給予優待。
待永樂祖宗上位當皇帝后,他在《皇明祖訓》里面又加了幾條,宗室爵位世襲,但卻要逐代降級。
自己是秦王的后人,身上流淌著太祖爺的血。
可如今卻落魄到依靠微薄祿米生存。
打小就生在長安,如果朝廷不允許,這一輩子都離不開長安,這一輩子如同廢人。
有才都不行,越是有才死的越快。
“藩禁”制度之下,自己生來就是那些文人口中的寄生蟲。
不農、不商,生來就是混吃等死的寄生蟲。
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
誰料事情竟然在萬歷十八年有了轉機,朱家宗室子弟可以參加科舉了。
這道口子總算開了,努力了半輩子成了個縣令。
外人不知道萬歷爺為什么這么做,自己朱家人卻是知道,讀書人越來越多了,他們的權力越來越大了。
萬歷爺他老人家在朝臣里面已經很吃力了。
如果不把自己人提點一些到朝堂上來,今后文人的勢力就控制不住了。
南邊的讀書人已經敢不納稅了,再往后是什么樣子,想想都令人發寒。
萬歷爺雖然這么做了,但效果甚微。
出卷在那些朝臣手里,閱卷選人也在那些人手里,朱家子嗣有才都上不去
十多年過去了,朱家宗室讀書人倒是能參加科舉了,但考中者卻是少之又少。
真的是學問不行?
數十萬的朱家子嗣,竟然出不了一個能入朝堂的五品官?
朱縣令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們拿著祖訓,把萬歷爺都壓的抬不起頭。
祖宗之法,祖宗之法
如果太祖爺還活著,給這群人一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
自己使盡了力氣,趁著朝廷鎮壓哱拜之亂,文人放寬了對長安府的限制,自己才得了一個縣令。
代價是千畝的良田不到百畝。
縣令雖好,官職也大,但自己依舊出不了長安。
朱縣令知道自己這輩子已經到頭了。
可他不甘,不甘自己這一脈成凡夫俗子,不甘秦王這一脈消失殆盡。
自己是秦王的后人,這長安本就是自己的。
所以,當看到余令,得知他僅是一個無根基的小子后,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朱縣令腦子里蹦出來了。
他要學東林黨。
他要提拔這個沒根基的小子,再利用朱家宗室的力量躲在幕后,讓他走進朝堂,成為自己這一脈最后的保護傘。
茹家,朱家,這兩家再不拼就真的被那些讀書人啃完了。
(ps:茹家是茹瑺這一脈。)
所以,有想法,年齡小,無根基,還懂人情世故的余令被他相中了。
讓一個大人對人死心塌地難。
控制一個孩子,不難,控心即可。
手段雖然有些無恥,但朱縣令覺得這對余令來說也是一場造化。
望著爬在手背上的蟈蟈朱縣令喃喃道:
“一個沒有腦子的小蟲都知道誰對他好哩!”
望著蟈蟈爬到了葫蘆里,朱縣令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府宅的后院,仆役見老爺來了,慌忙迎了上來。
“老爺,要聽曲么?”
“把劉班主找來。”
“是!”
劉班主是一個女人,她手底下有一個梨園班子。
因為唱曲唱的好,朱縣令就把這些人養在了府里。
官員養梨園不僅僅是為了聽曲。
聽曲只是愛好之一,很多活不下去的女子被賣到了梨園,在梨園里跟著媽媽學習歌舞技藝、琴棋書畫。
這些女子叫名伶,也叫瘦馬。
這才是諸多官員府邸養梨園的根本目的,官員互贈梨園戲曲班子在外人看來是雅趣,說直白點就是情色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