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你記住了,高知府和顧憲成一起學的是程、朱之學,他們認為朱熹是繼孔子之后集儒學大成之圣人。”
“我聽茹讓說你愛看王守仁之書。
而咱們的知府最不喜歡的就是王守仁。
批評他的“無善無惡”之說是來自佛學禪宗!”
朱縣令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不要讓他知道你在學王陽明。
讀書人很小氣的,說什么博采眾長,可目前我能看到的也只有王守仁一人了。
其余只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一家之言。”
余令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朱縣令拍了拍余令的肩膀,低聲道:
“孩子,你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千萬別泄氣,一群十指不沾泥的爛讀書人,指望他們懂這些有些強人所難了!”
余令點了點頭,忽然問道:
“朱伯父認為他們是好還是壞?”
朱縣令望著余令,突然笑道:
“從目前看來,我認為他們對大明還是很有幫助的,往后,往后我就看不懂了!”
余令突然覺得這個朱縣令對得起他的姓氏,不片面,看的也很遠。
三個人同時沉默,守孝的高知府回來了,還是突然回來的。
接下來是什么樣子,所有人心里也沒底。
……
高知府也回到了自己的公署,一個不起眼的老仆走了進來。
片刻之后高知府的案前就堆滿了各種文件。
“老爺,余令是衛所的人,你讓他給咱們家澆地,是不是……”
“什么?”
“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高知府搖了搖頭,笑道:
“沒有什么不合適,我不這么責罰他一下,那些被余令折磨的地主,富人,官員,總得出口氣吧!”
“老爺喜歡這個孩子?”
高知府笑了笑:
“談不上喜歡和不喜歡,我們讀書人中出來這么一個天才,當然要關照一下。
他這么個小肚雞腸的性子可不行,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所以,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我這么做是在幫他呢,以免木秀于林……”
“老爺說他是天才?”
“不是天才是什么?讀書好才是天才么?
問題這小子讀書不錯,他的行卷我看了,最可貴的是這小子懂人心,這才是天才!”
“老奴不懂!”
“你自然不懂,真正的天才是能在二十歲之前就能做出一番事業的人,這樣的人才是天才。
否則就是大器晚成。”
高知府自嘲的笑了笑:“大器晚成是天才沒錯。
可那是晚成的天才,已經碌碌無為了半輩子,面對諸事,有心無力啊!”
“老爺這么做會不會讓這孩子怨恨上?”
“怨恨?我這是為了他好!
見過訓驢么,見過讓牛兒耕地么,見過訓鷹么,它們敢對主人絲毫不敬么?”
“老爺大智慧!”
“哈哈,我哪有什么智慧,這小子見了我面不跪那就是倔驢,我要把他訓出來,好為這大明耕地!”
耕不耕地不知道,余令此時想的是如何破這個局。
沮喪,余令現在一定不沮喪。
人就是會面對各種各樣困難的,來長安扯虎皮拉大旗走的太順了。
現在有個困難算什么,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有困難就上。
高知府回來了,余家的客人突然就少了。
先前的那些員外也不上門了,他們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樣子。
背著手走在池塘邊,走在河邊的柳樹蔭下。
知府回來了,他們的天也回來了,今年長安的稅收需要他們領頭打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