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堤扶著刀,把腦袋抬的高高的。
堂下的四個千戶,十多個百戶則一齊低著腦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他。
然后偷偷的打量著坐在高位的余大人。
他們實在被蘇堤搞怕了。
都說東廠的人比錦衣衛狠,原先不覺得,對這個狠沒有切身的感受。
這幾日感受到了,是真的狠。
狠到二十多個兄弟不見了。
今日是余令第一天來衛所。
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時,余令停頓了好一會兒,頗為唏噓。
當初就在這個屋子,余令吃了一個下馬威。
余令清楚的記得,在這屋子里,劉州拍著自己的肩膀得意道:
“假以時日,你定然能坐到我這個位置。”
如今,屋頂中央天井透過的光打在了余令身上。
在黑暗和光明的轉換之間,
可能是心態不同了,余令此刻覺得這個屋子也就那樣,并沒當初那么的有壓迫感。
屋子里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經歷司的官職其實不大。
但經歷司掌握司法這個就讓人很頭疼。
余令在看完文書后有點明白洪武爺當初為什么設定經歷司了。
衛所是武,經歷司是文。
余令估摸著洪武爺當初的意思是想文武移易。
在豐富衛所的官職同時,又能文武相克,互相平衡。
余令還覺得這個部門有點像“政委”。
不打仗的時候負責衛所的日常事務,對衛所的紀律進行監督。
打仗的時候鼓舞士氣,承擔關鍵戰備任務!
不怪余令這么想,而是它的職責好像就是如此。
但好像沒弄好,職責確定不明顯,什么都可以管,手伸的太長了。
不但分了衛所千戶的權,還把手伸到了地方。
成了一個不討喜的部門。
因為是祖制,不可荒廢,諸多衛所里這個部門依舊在。
但也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部門,只有兩三個濁官在充門面。
高明邱就是濁官,也學著蘇堤把胸脯子挺得高高的。
作為經歷司如今唯一一個充門面的且活著的濁官來說,余令的到來他是最開心的。
他望著余令心底就冒喜氣。
對他而言,真是過年了,余令來了,就算有啥事,那也是余令背。
這余令這么年輕,一看就是一口質量賊好的大鍋。
而且這口鍋還是總督親自指派的人選,絕對能扛事。
這段時間可把高明邱嚇壞了。
別看經歷司一職權力大,范圍廣,這是優點,但也是致命的缺點。
因為你管的寬,職權范圍廣,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都可以安在你的頭上。
長安遭遇流寇,千戶劉武德回來就砍了三人。
罪名就是沒有做好承上啟下、下情上達的中轉站作用。
這事冤的可以六月飄雪了,但卻反駁不了。
在同僚死后,高明邱把遺書都寫好了。
因為再有一點事,他就得死。
如今好了,自己成了余同知的下屬。
就算死,那也得先問問余同知大人,而不是直接拖出去就砍了。
余令坐在上位不說話。
在議事大廳這種威嚴陰森氛圍的烘托下,眾人看不到余令的臉,只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喘氣都難受。
劉州去年被罷職了,去了布政司。
劉武德成了武功衛所名義上的一把手。
在前幾日他也走了,被一個姓曹的拿著軍令給辦了,腦袋此時還在旗桿上。
如今狠人余令來了,還是一個文官。
認識余令的人雖然少,但他的名字卻幾乎人人知道。
一個把衙門衙役、胥吏殺了快一半的人。
在衛所諸人的眼里,余令就是酷吏。
蘇堤已經把衛所摸透了,誰貪污,貪了多少早都查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