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凌晨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思忖著問道:“方才王兄遺落在地上的那些是……”
王臣鶴抹了一把嘴,神色忽然有些落寞:“那些原本是在下數年來于朝廷和地方上所見所聞匯錄之集,原本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上達天聽,一展胸中抱負。奈何,命數似大海般起伏不定,如今只是廢紙幾張,拿來燒火都不及炭熱……”
凌晨搖著頭寬慰道:“王兄的話我不敢茍同。想當初,百里奚遇見穆公前,只值五張羊皮;武侯得逢先主時,不過在鄉野耕讀;南朝武帝舊年混跡賭坊,誰能料到日后會克復兩京、卻月拒胡馬?漢祖四十八歲看狗打架,五十四歲君臨天下。這樁樁件件,豈能因一時的境遇論成敗英雄?”
王臣鶴聽完凌晨的話后愣住了,他不是聽進去了凌晨的話,而是驚訝于他的博學廣識。
在大周這個認識一百個字就算讀書人的地方,能將古人舊事一一羅列的人,絕對不是簡單人物。這需要浩瀚的書海喂養、需要安定的環境才能造就。
“凌兄說的在理,可……”
“你要真是塊璞玉,又何懼歲月打磨?而且我覺得你現在有比舒展抱負更迫在眉睫的事,比如……先想辦法安身立命,最起碼得填飽肚子吧~”
王臣鶴想要說什么,卻發現沒什么能反駁的,因為凌晨說的對。
“在下如今窮困潦倒,身無分文。連累著妻兒忍饑挨凍,今日要不是遇到凌兄,怕是又要空手而歸,如今確實不是考慮長遠的時候……”
好家伙!竟然還有妻兒,哥們你也是個人物
“這樣吧,我雖位卑言輕,但還在縣衙里頭虛扯著一張捕頭的虎皮,你來我手底下做個皂吏如何?每月能有個兩百文錢,你先活下去,再論其他。”
面對凌晨拋出的橄欖枝,王臣鶴并沒有立刻答應,反而是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來。
對此凌晨也能理解,人家少年得志,在中央干的好好的,突然被連累擼了官,心里怕是不怎么服氣。就算再落魄,也不能跑到他手底下干輔警吧?
于是凌晨繼續耐心的pua道:“我覺得你在基層沉淀一段時間也未必不會有所獲益,正所謂: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將必發于卒伍。你只要從小處做起,從現在做起,拋卻舊念,踏踏實實的干,遲早能完成畢生所愿。后人談起你王兄,宦海沉浮,不墮其志,先掃一室,再掃天下!多有面吶~”
王臣鶴愣愣的望著凌晨,口中喃喃的回味著他剛才說的話——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將必發于卒伍……
宦海沉浮不墮其志,先掃一室再掃天下……
燃起來了臥槽!要是后人真這么評價自己,那得多帶勁啊!
“我愿意!”
——
為了騙王臣鶴簽賣身契,黑中介凌晨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既費口舌又費錢還費時間的完成了他的入職申請,所以耽誤了原本的行程。只好在客棧里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結束人情往來后,才回到家中。
安靜下來之后,他回到自家偏房,坐在火爐邊掏出從王臣鶴那里搶來的那些散亂紙張,認認真真的拜讀了起來。
“欲定天下,當先取荊楚,所以蜀、唐往來斷阻也。東川沿道而下、西陵溯江而上,則天府之地盡歸大周。屆時嶺南必望風而降,江南勢孤,一股而定。然隴右、朔方為羌人所據,已成氣候,不可不防;漠北草原,胡人窺飼,馬肥驃壯,乃自古中原之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