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氣氛十分詭異。
阿依姑娘在低聲啜泣,比起她那日的明媚陽光和活力四射,今天的她有些放浪形骸了,臉頰微紅、妝容花亂,明顯已經進入了醉酒狀態,而且還一直說著胡話。
她旁邊那位姑娘明顯要成熟穩重許多,一直在柔聲安慰著她,陪著她借酒消愁,順著她的話不停的哄。也是難為她了,都是一樣的年紀,卻陪出了一副又當爹又當媽的感覺。
那四位西域男子可能是覺得受到了干擾,無法安心用餐。但他們也只是看了阿依一眼,就互相小聲說了幾句,一同起身拿起隨身物品安安靜靜的離開了大堂,并沒有表現出不滿或者生氣。
同樣是西域人,另一桌的那兩個傻鳥明顯就差了人家一大截,還在盯著阿依和那位“妙姐姐”。他們坐姿囂張,哈哈笑著舉杯碰酒,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在兩位姑娘身上上下打量,還互相挑眉、伸出手比劃,很不禮貌。
淡藍色的薄衫量身裁剪,非常得體;玉簪別著發髻,從兩旁墜下來兩條白色絲帶,綁在下顎處;手中折扇輕輕揮動,握杯抬手間,盡顯貴族風范,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難以言喻、渾然天成的高級感。
凌晨不認識跟自己對視的這小子,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絕對是人中之龍。
察覺到同伴的異樣后,另外兩人也齊齊朝著凌晨看了過來。
一個,濃眉大眼厚嘴唇,肩寬背闊螳螂腿,目光銳利似刀,表情冷若冰霜,一身黃衣隨意簡單。袖間、腰間鼓起,明顯藏著兵器。但……有武人的風范,卻沒有疆場的霜氣。
另一個,大紅色的鮮艷服飾非常招搖,下巴揚到天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單手橫在椅背上,一條腿的膝蓋曲起超過桌面,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自信、桀驁、狂放、傲氣沖天。
他們看了看凌晨,又同時將目光看向桌上鳥籠中肚皮一鼓一鼓的疙瘩寶。那名武人隨即別過臉去,繼續吃菜;那個紈绔子弟倒是眼前一亮,露出一副驚訝和意外的笑容,似乎很感興趣。
三人之中明顯是主角的藍衣公子、也就是最先注意到凌晨的那位,舉起桌上的酒杯,朝著凌晨微抬。
都是男人,人家客氣,凌晨也不能落了氣度,于是便握住桌上的茶杯同樣向對方隔空遙敬,二人一同笑了。
“哎……你…你不是……”
就在凌晨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三人身上時,不遠處的阿依突然睜著醉眼,看著凌晨主動開口詢問了起來:
“你是梅兒姐姐和音兒姐姐的幕賓吧?我……我好像記得你……”
呃……
凌晨隔著一座之遠朝著阿依點頭笑道:“沒有沒有,姑娘誤會了,我不是她們的幕賓,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阿依指著凌晨,搖搖晃晃的撅起嘴唇說道:“我認得你!就是你……給兩位姐姐寫了……寫了……你等等,讓我想想……”
阿依秀眉微蹙,一只手捂著腦袋,衣袖垂落,露出光滑潔白的手臂,小臉一鼓打了個酒嗝,分不清是頭痛還是在思考。
下一刻,她又豎起食指指向凌晨:“我想起來了!”
然后,她就跟個孩子一樣掰著自己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數了起來:“《蝶戀花》、《點絳唇》、《臨江仙》,還……還有,《卜算子……詠……詠梅》!就是你對不對?”
呃……
凌晨被阿依審的有點尷尬,確實是他,給祁梅兒和段音一連抄了四首傳唱千年的宋詞,又寫歌又寫詞又拉票,還讓老文隱晦的站臺,才把阿依的奪魁希望給澆滅了。
說起來,此情此景,倒像是阿依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被凌晨半道截了發給祁梅兒和段音。現在苦主在自己面前又哭又醉,小嘴撅起委屈的不像樣子,讓凌晨有股強烈的負罪感,良心深受道德上的譴責。
沒有凌晨的話,阿依的花魁夢想還真不遙遠,畢竟那會她已經第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