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旨意無異于一道免死金牌,應開疆是真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立刻撤去燕王稱號,認領遼東王,給文訓寫了一封肉麻的要死的札子:
以前年輕那會就覺得你有龍鳳之姿,不是池中之物。你看我沒說錯吧?當初我也是被契丹突厥那幫蠻子裹挾的,再加上心智不成熟才釀成大錯。
如今我也知道錯了,也在悔改了,你能允許我這風燭殘年的病軀自己油盡燈枯,我很開心!老哥哥,弟弟想你啊!
應開疆明顯已經緩過勁來了,收拾他費時費力不說,就算贏了也是得不償失。遼東的問題,就留給后繼之君吧~
文訓能在有生之年平蜀滅唐,就已經很滿足了。
政治嘛,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仇人,后天依舊可以是朋友,從來就沒有非黑即白,更沒有愛憎分明。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就有無限可能。
——
乾元殿前,寬闊的白石廣場上,無數官員魚貫而入,互相交談著,一起前往后方明德殿,參加陛下舉辦的蟬鳴宴。
陛下的心思最近越來越難揣測了,幾乎是放權了一般,將所有事物都交給了太子,他自己整天呆在宮里擺花弄草,白天逗小圣孫,晚上逗淑……
咳咳,反正就是有股不理朝政、先賢后昏的趨勢。
林濟遠每天都會站在皇帝的寢宮前面唾沫橫飛,引經據典的叫老文不要學漢武帝和唐玄宗,一定要振作起來打起精神為國家燃盡最后一滴蠟,比上班打卡還準時,風雨無阻。
文訓煩的要死,又無可奈何,索性讓何關給他專門搬了個凳子,端杯茶放他身邊,愛罵就罵去吧~
相比于林濟遠和他手下的那幫噴子,文訓更加在意另一群人的看法——
寫起居注的郎中。
這幫人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禁中,都是一言不發,跟得了自閉癥似的立在一旁。宛若影子一般,有時候甚至都會讓人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但他們手中的筆,可從來沒有停過。
寡言史官,心思難猜。
比剛直,這群人能甩御史臺十八條街,那些不添加任何主觀判斷的字句只要落下,絕無更改的可能!皇帝想要查看起居注,除非先殺了他們。
但殺史官這件事,也會被記下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你寧可殺了史官也要查看或者篡改其中的內容呢?
然后,你就會知道野史能有多野了。
為了不被這幫家伙記錄成昏庸荒淫的君主,文訓只能定期露面,表示自己還關心著朝堂天下,現在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鍛煉太子的政務能力,大家(當然主要是史官們)千萬不要誤會。
凌晨立在東側的殿柱下,將疙瘩寶放在欄桿上,看著臺階下說說笑笑、三五結伴的朝臣們,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微風,說不出的愜意和舒服。
無關心情,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我佇立在這里傾聽~風的聲音~”
但是下一刻,他就不開心了。
因為明德殿前這個該死的內官,陰陽人爛屁股,不允許自己的疙瘩寶進殿。
蟬鳴宴會是皇帝為百官設立的私宴,并不是正式宴會,而且文訓為了讓宴會能夠真正有那種輕松自在的氛圍,也確實下旨叫大家一定要自然,不可拘束。
在這里一本正經,是要罰酒的。
所以朝臣勛貴們拖兒帶女的、身著奇裝異服的、頭頂綁著繃帶的、醉的找不著北的、高聲喧嘩唱歌的……總之各種各樣的奇葩造型和行為都有。陛下說話還是很算話的,說不追究,就不追究。
只要你不是裸奔,他絕對不管。
所以疙瘩寶被攔下,凌晨很生氣!他事先還擔心會有麻煩,專門找何關給疙瘩寶要了塊禁中行走的殿前司腰牌。可這次負責宴會的是淑妃的人,說不讓它進,就是不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