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燈花爆燃。
掌令府的正堂偏殿中,一個頭戴尖錐烏紗帽、身著白色繡鶴紋、身形單薄消瘦的男人正在蠟燭底下翻閱折批,看面相,也就三十多而已。
他的臉型很修長,下巴比較尖,一雙細眼稍微一瞇,便好似合上了一般。面白無須,偶爾咳嗽一下,看到要緊處,便提起一旁架在筆山上的鼠尾,點著朱砂勾畫幾筆。
好一副為國為民的良臣模樣。
只是,當視線落在折批上的內容時,卻是讓人不禁瞳孔放大、遍體生涼!!
“閬中民變,百余人沖擊官衙,開倉放糧任由亂民暴眾哄搶一空,知縣、縣尉皆被吊死城頭,縣丞首級被插在木叉上游街示眾。”
“奉節賊匪聚眾鬧事,攻占城池,治下暴民多有截道阻斷驛馬、砍樹攔路毀橋者,以至所征稅賦不得過境,唯有遠繞方能遲達。”
“綿竹治下,涪江之上,多有漁民荒廢生產,皆扯錦布做帆,沿江上下劫掠官府車馬,為首者自號‘小興霸’,氣焰囂張,已成禍患,亟需調遣兵馬鎮壓。”
在這些可怕的折批上,俱都寫著一個醒目的“殺”字,覆蓋在一堆黑色小字上頭,還有滴紅,格外顯眼、令人不適。
陳謙批的有些乏了,將筆重新落在筆山上,微微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跪在一旁的一員將領。
銅盔黃甲鐵護腕,虎背熊腰雙鶴臂,
“東升啊,陛下回來的路上,一定要確保安全平穩,尤其是不能讓那些暴動的泥腿子們驚擾了圣駕,一點都不能!免得污了陛下和眾位娘娘的眼睛、吵了他們的耳朵,你明白嗎?”
一直低頭伏首的黃旭將軍聽了陳謙的話后,將身子躬的更低了:
“請恩府放心,末將一定會親自安排人手清塵灑道,隔絕沿路無關人等,不使他們出現在三十里之內!一定會保護陛下平安返京。”
陳謙閉上眼睛,沉吟著說道:“唉……小心駛得萬年船,五十里吧~”
黃旭快要貼到地面上的臉部表情微微一僵,連忙說道:“是,末將一定遵照恩府的鈞令。”
“嗯~”
陳謙聽到他這樣說,兩個肩膀才微微向下一坍,皺著眉望向殿墻窗外的月光。
望明月,心悲涼。
千古恨,輪回嘗。
他是個有文化的太監,讀過很多史書,明白各種道理。
所以他的內心很清楚眼下蜀國內部所面臨的困境和難題。也知道已經烈火烹油的局面正在愈演愈烈。
可是他沒有辦法。
完全依賴孟玄而生存的不止是那些喜歡爭風吃醋的后宮女人,他也是。
而且那些女人們失去孟玄還可以轉而依靠其他男人,他要是失去孟玄,可就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