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四年六月初九,滄州府來了個無足輕重的年輕人。
以大鄭現在的實力,是有能力應對草原諸部和唐國南北夾擊的,中書門下聚集了這片土地上最聰明、最有經驗、最老奸巨猾、最有定力的碳基生物,他們能夠應對任何人、任何問題。
地球離了誰都能轉,太陽少了誰照常升。
千里平原暑氣蒸騰,萬頃良田青麥漸熟。
行走在無邊的田畝和曠野之中,風吹麥動,宛如一片黃綠相融的海洋,空氣中隱隱有熱浪扭曲,四處飄蕩著草本植物的清香。
仔細想想,從當年始皇帝君臨天下,到后來福建號劈波斬浪,中間也不過就是麥子熟了兩千次,三十位長壽老人曬過的青瓦斜陽。
凌晨牽著自己的青驄馬行走在官道上,看著農人彎腰在田地里揮舞鋤頭、清理雜草,農婦用麻衣搭起小帳篷,把孩子放在里面捉地上爬行的小昆蟲。
男人鋤的累了,便直起身子取下脖子上掛的布巾,將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一一擦去,拄著鋤柄眺望遠方,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雖然辛苦,但心里卻有盼頭。
農婦將裝滿清水的葫蘆遞給丈夫,自己又彎下腰將挖出來的雜草拍去根上塵土,收在一起抱到田邊壟上堆放起來;漢子喉結不停滾動,“咕嘟咕嘟”喝完后,將葫蘆放在地上,繼續干勁十足的揮舞起了鋤頭。
這一幕不僅讓凌晨想起了以前和青檸、婉云嫂子一起去地里干活的日子,哎呀,當時抗拒的要死,現在怎么又有點懷念呢?
津津有味的看了一會后,他扯著馬兒韁繩,繼續向前走去。
路過一處野村人家,恰似當初的望云鎮郊外,楊柳青青,樹葉被風吹的颯颯,道路邊生長著四處蔓延的牽牛花。
前方官道旁的樹蔭下,支起了一座茶攤,后邊土墻木梁的房屋里是店家,外面用木棍打入地下,向外斜著拉出白色帆布用以遮陽,棚下擺著四張木桌凳椅。
將馬拴到旁邊的樹蔭下后,凌晨走到木桌旁坐下,吹著偶爾襲來的涼風,朝著房子里大聲喊道:“店家!”
一個半大小子模樣的小二哥聞聲后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來到凌晨身旁笑著問道:“客人渴了么?要不要來碗涼茶?”
“嗯,先來兩碗涼茶,還有什么吃的沒?”
“有,小店有炊餅、包子,下酒的還有五香菽、臘肉片。”
凌晨握著桌子上的筷筒聽完后,點著頭說道:“那就再來一小壇子酒,你說的五香菽和臘肉片也各來一碟,包子就算了,大熱天的不吃那玩意兒,給我弄兩張炊餅解解餓。”
“好咧~您稍等~~”
看著小二哥朝氣蓬勃的跑回了店里后,凌晨這才打量起其他客人。
剩下三張桌子,有一張是沒人的,另外兩張,一處坐著四個穿著統一家仆服裝的年輕漢子,滿頭大汗的飲著涼茶,扇著蒲扇。
另一處坐著一家三口,一對看起來是讀書人家的夫婦抱著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正在喂孩子吃半牙西瓜。
天氣炎熱,又正是下午三四點的做工時辰,官道上鮮有行人,只有馬車、牛車之類的趕路人匆匆駛過。透過寬闊官道旁的大樹干,映入眼簾的是久違的平靜祥和,安寧世間。
吹開碗邊的茶葉后,凌晨“咕嘟咕嘟”的閉著氣滿飲了一大碗涼茶,打了個嗝后,渾身微微冷顫,爽啊~~
等到酒菜上來后,凌晨拍去壇口泥封,掀開油紙,“噸噸噸”的往陶碗里倒了滿滿一大碗,酒花浮在表面,令他大為吃驚。想不到這尋常的路口酒家,釀出的酒竟然這么清澈,就是不知道度數高不高。
“小二哥,你家這酒不錯啊……”
小二哥用袖子擦去西瓜表面的泥土,握著尖刀在那四個家仆桌上一刀劈了下去,只聽到“咔嚓”一聲,瓜皮自動開裂,一聽就是好瓜!
聽到凌晨的夸贊后,他一邊笑著切西瓜,一邊得意的答道:“這位客人是識貨的,二舅在這開了七八年的茶攤了,他釀的酒過路人喝了,沒有說不好的。”
“娘……我也想吃~”
正在凌晨與小二哥攀談之際,另一桌婦人懷里的孩子指著凌晨用筷子撈起的臘肉片,眼巴巴的望著凌晨。
那婦人歉意的看了凌晨一眼,隨即拍著孩子的手訓斥道:“方才你說餓了,端來了餅又不肯吃,要吃寒瓜也給你開了,才吃兩口又不動了,哪有你這樣不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