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篇《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一放出來,真的,一點不夸張,抵抗全面垮塌。
在終篇的最后,趙春華如是寫道:
“通常我們不會將命運這種宏大命題同一個孩子聯系在一起,如果一個青少年試圖向我講述命運,我會想笑。
但在這一刻,我笑不出來。
我由衷地感到震撼。
不是因為方星河的經歷有多悲慘,作為記者,我對悲慘本身的承受力很高,很多采訪對象的遭遇讓我淚如雨下,可那只是同情,是悲憫,是善良和不忍。
惟有方星河,他讓我感到自慚形穢。
諸位,我們要窮極怎樣的想象力,才能將孤兒、校園大哥、三天打一架、中考省狀元、文學天才、冷靜的批判者、發誓要敲斷親爹兩條腿的酷烈少年、專注的小鎮做題家等等等等完全截然相反的特征融合在一個人身上?
如果你接受了他的不可思議,那么好,你是否能夠繼續接受他對命運的不屑一顧?
我不太能夠接受,我想:你怎么可以如此輕描淡寫?
有時候一件小事就能輕而易舉的壓垮我,讓我煩躁暴躁乃至狂躁,我不認為這是我太脆弱,很多成年人都和我一樣,也會隨時被生活中的不如意刺激到胸口發悶頭腦發昏。
可方星河就是如此輕描淡寫。
當他用整場采訪最認真的語氣說出‘我和我的命運干過仗’時,我絲毫感覺不到他是在炫耀。
他只是用自己舉了一個例子,告訴我們這些成年人:別灰心,別消極,當某些事成為既定事實時,接受前面那部分不可改變的,然后干碎后面那部分尚未終局的。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方星河最后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他對命運的態度,終于使我信服。
我不得不信服,也不得不接受。
但我堅持認為這種思維不具備普適意義……于是我這樣講:‘方星河,你是一個特例,你有著我從未見過的頂級天賦,所以你不能用你的標準來要求所有人。’
你們猜,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哈哈一笑,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狂放。
‘當然,我知道,精神上的陽痿確實很難治好,但是如果我的刺激能讓他們稍微硬一下——哪怕就一下——在體會過硬的好處之后,他們就會懷念這種感覺,于心底最深處種下一顆種子,想方設法嘗試,慢慢追求,或許哪一天就真的能夠搏起了。
但是歸根結底,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某些媒體想要強加給我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但是很抱歉,我真沒有。
我罵了,爽了,夠了。
最后結出惡果,我不在乎,最后結出善果,我也不居功。
所以我不會用我的標準來要求任何人,希望您在報道的時候也能如實記錄,我所講的一切只代表個人。
我肯定是黑馬,至于你們……愛是不是。’
在采訪的最后,方星河將他所講的一切道理盡數推翻,我愣住了,好長時間大腦里都是一片空白。
回到報社,我重新整理這份采訪稿,心中焦躁不安,困惑躑躅。
猶豫良久,我終于決定,浪費同事們一點時間,開展一次專項討論。
大家非常積極,從總編到助理,一邊觀看采訪錄像,一邊暢所欲言。
核心問題是:通過這篇采訪,你所看到的方星河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爭執是那么激烈,但結果很遺憾,我們未能達成共識。
最終,總編決定擱置爭議,將問題交給讀者。
而就在交稿時,我的想法忽然莫名其妙地開闊起來——
你們覺得方星河是什么樣的人,他不一定是,但他一定不會在意你們認為他是或者不是,所以……愛是不是。”
趙春華留下的結尾拗口且意味深長,于是,方星河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迅速成為了熱門話題。
而在這篇采訪下面,北青又用黑粗的2號字體宣布——
明天,我們將在文學版刊登方星河的最新文章,《小鎮做題家》。
包式大章,愛都在文字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