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住了兩秒,他忽然意識到方星河的胸膛起伏已經微弱到極致,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撕開了覆面黃紙。
“咳咳……嗬嗬嗬……”
一陣劇烈的撕裂性的咳嗽之后,方星河發出了一陣殘破風箱似的嘶鳴,那是空氣重新注入肺部,拉扯著失控聲帶的聲音。
比預想中晚了幾秒揭開黃紙,老王頭有點慌,急忙擦干凈蓋著方星河眼睛的紙張纖維,焦急發問。
“方少,你怎么樣?有沒有……”
沒有。
他沒有看到一雙瞳孔放大、充滿極致恐懼的眼睛。
他看過無數雙受刑之后的眼睛,無一例外,都是一模一樣的狀態。
除了現在這雙。
方星河眼睛里燃著火、亮著光,眼角的肌肉仍然不受控制的抽搐著,可他的眼神,卻是那般的明亮和興奮。
“很好。”
少年用暗啞到極致的聲音,簡單回復。
“就是這種感覺!”
老王懵嗶了。
整個凝固在那里,有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更有一種不知所謂的荒謬。
醫生止住上前檢查的腳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低聲喊了句“jes”。
趙小丁從攝影機后面抬起頭,大大張著嘴巴。
董有德一手抱著頭,一手捂著嘴,露出來的臉上全是汗。
而劉一菲……
她縮在鞏俐的懷里,不知因何而恐懼,但就是恐懼,手指發麻雙腳發軟,只有心臟像一頭瘋牛似的狂跳著,嗓子被什么東西堵得死死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淚稀里嘩啦的往外流,停不住,根本停不住。
還沒輪到她,她就感同身受的快要哭崩了。
但是,這是因絕望而生的恐懼嗎?
不,這是因擔心而生的恐懼,這是她到38歲都從未能實現的共情。
方星河前前后后總共受了四次刑,到最后,整個人崩潰到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眼底殘存的一絲微光。
趙小丁把這種狀態記錄到了膠片中。
除了他,董有德和曹保平早已不敢再看,坐到了墻邊的沙發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趙小丁五體投地的感慨道:“哥,以后要是讓你演個地下黨什么的,你保證能拿到全球所有的影帝!”
“這種純粹而又極致的意志啊……”
老王頭不笑了,滿臉都是敬畏,甚至有一種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微渺感。
“老頭子我經手過幾百個人了,一個都沒有見過……”
方星河回應不了,只是放空著自己,對已經飆升到95點的演技都失去了興趣。
這玩意兒真折磨人,他想。
嫩仙應該扛不住四輪,他又想。
那就一輪吧……他下定了決心,并為自己的仁慈感到驕傲。
“清場。”
終于恢復了一絲體力,他撩起眼皮,看向早已哭崩的劉一菲。
“到你了。”
方星河沒有問她行不行,劉一菲也沒有拒絕這種安排。
她只是蹣跚著往另一張躺椅上一趴,費力翻身,然后繃緊身體,閉上了眼睛。
恐懼的嘴唇吐出虛弱的堅定。
“王老師,到我了,來吧!”
15歲的這一天,她在偶像身上看到了一種概念,然后強迫自己去做了一件從未存在于認知以內的事。
她在苦痛中蛻變,進行了一次完全而又徹底的奉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