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然拿到這封信,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時,其實猶豫了許久。
陳執安……
這個對于李家絕大多數人都十分陌生的名字,看在李清然眼里卻分外熟悉。
她那一位枯坐獨院十幾年的姑姑,時常會在嘴里念叨這個名字,進她的房中,床頭墻上還掛著一個一幅字。
只有“執安”二字。
“執”字一點,是一個小小的手印。
這一幅簡單的字并非出自什么大家,自己這位姑姑卻視若珍寶,特意裱好之后甚至還加了一層輕紗,唯恐灰塵落在上面。
所以李清然,對于執安二字十分熟悉,自然也知道這一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只是,李清然猶豫的是,她這曾經傾國傾城的姑姑婚期已定,再過不久就要成婚。
倘若將這封信拿給姑姑,她這本就有些凄苦的姑姑,也許又要黯然神傷許多時日。
可再三猶豫之后,李清然仍然將這一封書信拿到了這“舊芝院”中。
“姑姑枯等許多年,等爺爺改變主意,可如今……她只怕是等不到了,這份書信就權當給她留個念想,讓她知曉……昔日她那襁褓中的嬰孩,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甚至已經能寫信給她。”
李清然這般想,抬頭望著李音希的背影。
李音希背影消瘦,披肩的長發隨著春風飄動。
她輕輕放下鏟子,隨口說道:“大約又是商秋公主,她幾次邀請我前去她的院里賞花,我也不愿去……那信就不看了。”
李音希的聲音……該如何形容?
當朝大家白先曾評價過年輕時李音希——聲聲婉約,如一串驪珠,不需樂器,也可聲動云霞。
就一如她的名字。
李清然知道,姑姑之所以不愿意去商秋公主的院里,大抵是因為公主殿下院里栽種了梨花。
她姑姑至今不愿見梨花。
“姑姑,這信不是商秋公主送來的。”
“嗯?那又是誰?”李音希轉過頭來隨口詢問,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好奇,眉心處殷紅的玄門印記,襯出她的傾國傾城了。
“信封上寫著……陳執安。”李清然回答。
李音希原本隨意的面容猛然一怔,旋即似乎有些無所適從,再次詢問:“陳……執安?”
她聲音輕顫,就像是一片枯葉被微風吹起,又慢慢落在地上。
纖弱的肩膀卻劇烈的聳動著,身軀似乎搖搖欲墜。
李清然連忙上前扶住李音希。
李音希卻只顧著伸出手來,從李清然手中拿過那一封信。
信上只寫了八個字。
“母親大人親啟。”
“執安。”
單單八個字,李音希卻如獲珍寶,強行按捺住顫抖的手,從信封中拿出那封信來。
她緩緩打開。
信上只寫了一行字。
“母親大人見字如晤,且按時吃飯,珍重身體,來日自有相見之時。”
短短一行文字,就如同陳水君臨走時留給陳執安的那封信一樣。
可李音希此時早已淚流滿面,甚至哽咽出聲。
她的聲音顫抖不定,仿佛被大雨驅散的大鳥,在嗚咽間尋找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