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然將李音希扶到一旁的八角亭中。
李音希就坐在亭子里,哽咽間撫摸著那封信件上的字跡,又撫摸著信封上的名字。
一別十七年。
今日,她收到了執安的書信。
李清然默默退出亭子,走出舊芝居。
卻見舊芝居以外,一位約莫二十歲,腰間佩劍的公子正在等候。
他側臉如玉,長睫下的眼眸中透露出淡淡的陰影,鴉青色的薄袍配上他單薄的嘴唇,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冷冽。
“扶疏兄長。”李清然向這公子行禮。
此人正是玄紫將軍之子李扶疏,乃是雛虎碑上的人物。
“信中寫了什么?”李扶疏詢問。
信上不過一行文字,李清然并未隱瞞,如實告知。
“你不該將那信送去,姑姑見到這信,心中難免對我李家生出怨恨之情,對司家也會更加抵觸。”
李扶疏轉過身來,責怪的看著李清然。
李清然臉色不改,只道:“我也不知這執安二字是誰,若是我早些知道,也不會將這封信拿給姑姑。”
李扶疏似乎知道李清然會這般說,卻也并不再行苛責。
他冷哼一聲轉過身去:“蘇南府的泥腿子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許他是覺得自己可以靠著姑姑過上好生活?”
李清然并不接話。
李扶疏背負雙手,朝前院走去,他聲音有些清冷:“這些出身尋常的人總愛鉆這些空子,他那自不量力的爹如此,如今兒子也如此。”
“可他們卻不知,我李家的大手遮蓋,也可蓋住蘇南府,現在陳水君不在蘇吳州,還需要讓那陳執安再也不能亂寫信才是。”
李清然神色忽有變化,她皺起眉頭,忍不住說道:“扶疏兄長,那陳執安終究是姑姑的血脈,算起來還是你我的姑表兄弟,又何必這般不留情面?”
李扶疏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站定,轉過頭來盯著李清然道:“司將軍說過,倘若姑姑嫁過去,他便會在我李家年輕一輩中,收一位弟子,如他兒女一般照料教導。”
“他是騎鯨榜上的人物,李清然!若是有朝一日,司將軍踏足造化境界,我李家又有他嫡傳弟子,那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李清然沉默幾息時間,忽然搖頭:“爺爺乃是當朝戶部尚書,二伯又是當朝玄紫將軍,指掌九萬松槐軍,都是大虞朝有數的人物,按照門楣家世,比起司家不遑多讓。
更何況七叔已經拜入養龍觀,也有望成造化。
兄長何必如此看重司將軍的傳承?
造化大家實屬不凡,可修為終究是他人的,以兄長的天賦,若是能在雛虎碑上再進百行,得天賜而修行,造化境界也可遠望……與其傾注心血在他人身上,還不如增強自身來得更加實際。”
李清然娓娓道來,見李扶疏并不回應她,也只搖搖頭,徑自離開了。
李扶疏站在原地,幾息之后,他才搖頭自言自語。
“爺爺是戶部尚書,父親是玄紫將軍,可我不是。”
他回了自己院中,略一思索,想起曾經前來懸天京拜謁自家父親的蘇南府周家。
“周家為松槐軍供應藥材多達一百余種,如今他們還想要供應更多。”
李扶疏心中思忖。
“來日必有相見之時?”
“普通人有了傷病,自然就不能遠行,就不能前來懸天京,與姑姑相見了。”
他并不愚笨,自然明白只要讓陳執安一輩子待在蘇南府便可。
若是殺了陳執安,反而會橫生許多事端,往后倘若被姑姑知曉了,對于李扶疏而言也不算一件好事。
哪怕李音希修為停滯不前,再也不是曾經那位天才女子。
可她終究是要嫁給殺佛侯司遠瞾的,天下至強者,也經不住親近之人的枕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