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司中甫性格向來肅穆冷淡,對于這樣的宴會,也大多推辭,極少前來參加。
坐朝節今日已然是第三天,他也第一次前來這望星宮,他與李鑄秋同桌而坐,卻顯得比李鑄秋更加年輕一些。
尤其是這幾日,不知是李鑄秋心情不通達,又或者心中有掛礙,竟然顯出了幾分憔悴來。
司中甫原本與李鑄秋只談一些朝中之事,看到他緊鎖的眉頭,忽然說道:“小輩們打打鬧鬧,你我已至耳順之年,又何須在乎?”
李鑄秋神色有些不自然,卻終究搖頭道:“我只是氣惱于我李家子孫尚且也算興旺,可除了伯都以外,竟沒有幾個出息的。”
“我向來看重扶疏,卻不曾想他對上那蘇南府來的陳家子,竟然如此按捺不住氣性,兩次吃虧。”
“如今要平白在床上再躺兩三個月了,對他的修為、名聲都不算什么好事。”
司中甫搖頭,臉上露出些笑容來,語氣有些沙啞:“對你我這般歲數來說,朝中諸多政務稱得上棘手的其實并無多少。
反倒是這些子孫之事,令你我傷神。”
“其實說起來,那叫陳執安的也算是你的外孫,他若有些才氣,有些修行的天賦,你便將他招入門中,細心培養就是,往后你李家也許還會再多一個幫襯家事的人物。”
李鑄秋不語。
司中甫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仍然說道:“不過是一介少年,哪怕是有些氣性,面對李家門楣,面對往后的扶搖直上,往后的修行資糧,往后的榮華富貴,必然也能看清一二,再加上有血緣所系,你只需稍加施予恩惠,總能將他拉到膝下來。”
李鑄秋想起陳執安那一日淡漠的眼神,心中怒氣未減,又想起他讓清然帶去一匹好馬與他和解,他卻全然不領情,更讓這位久居高位的當朝二品大員心中惱怒起來。
而且……他隱約有些看出來了,這陳執安氣性其實與那陳水君別無二致。
陳水君為了音希,為了二人的孩子,甚至還會妥協一二。
可偏偏這陳執安似乎并無軟肋,他寫出那一首骨肉分離的詩來,就代表他對李家依然頗為怨恨。
他心中思索。
就聽那司中甫忽然說道:“他去了白首街上,宋相的府邸,宋相應當是對他有些指望的,你若能將他收回膝下,許多事情也就不至于那般難堪,自然也不需要流血。”
李鑄秋聽懂了司中甫的話,他略一思忖,又搖頭道:“流不流血其實并無所謂,他本就不該生在這世上,就當是撥亂反正吧。”
司中甫正要說話。
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督察院左都御史趙大人,忽然有些驚嘆,高聲說道:“連敗兩人,不是說這陳執安只有十八九歲,竟然已經修成璞玉?”
司中甫與李鑄秋神色一動,看向樓閣欄桿處,已經有許多大人低頭張望。
二人對視一眼站起身來,也走到欄桿處,朝下去看。
“那是長林袁家袁三郎的第四子,也已然修成璞玉,雖然不曾登上雛虎碑,在我大虞也算是一位好兒郎。”
有人認出剛才走路璞玉草場中的年輕人。
那人一身勁裝,身后背負著一把長劍,步入其中。
而他對面,陳執安長刀早已歸鞘,正安然等候。
“袁鳴遮見過陳公子。
這年輕人神色肅然,拔出身后長劍。
陳執安自報姓名,同樣拔刀。
第十六層樓閣中的大虞百官,已然有十余位低頭注視著這璞玉草場。
李鑄秋皺著眉頭,低頭看去。
卻看到那草場中,陳執安驟然拔刀,一道熾盛的刀氣自上而下,一斬而出,充斥著諸多變化,直斬而去。
那袁家子同樣拔劍,劍光照起,化作數十道劍影,劍影直去,如同暴雨。
可陳執安刀勢不改,刀氣縱起,如破頑石!
東風越發呼嘯,在呼嘯的東風中,樓上的大人們清楚的看到……
陳執安刀光破劍影,澎湃的真元卷起漩渦,讓那袁家年輕人劍光崩碎,連退數十步,差一些撞入分割草場的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