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又來了。”
李元風看似是個文人,面容白皙,舉止文雅,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渾身上下散發著溫潤的氣息,宛如一塊美玉。
他輕聲開口。
兩棵樹之間的簾子、吊椅一動不動。
李元風盤膝坐下,笑道:“按照道理來說,十七萬百姓的香火已然足夠將軍凝聚一道【星子】,再有一件天下名兵,便可徹底斬開你手臂上的紅繩。
至此,你再也不受那【九司】束縛了。”
簾子里依然毫無動靜。
如此無視,李元風卻也不氣不惱,繼續笑著說道:“你身份特殊,想要在這大虞境內借一把天下名兵,說容易實在太過容易,可若說不容易……在這懸天京以南,將軍倘若還囿于這一處城寨,卻又極不容易。
香火神術終究會反噬,不可長此以往,照我說,那紅繩關乎將軍的道途……將軍還是要仔細考慮為好。”
“說起來,我李家也有許多傳世名兵,借給將軍,讓將軍融合香火星子,斬開紅繩其實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甚至將軍若是有意……便是我太涿李家大匠師,耗盡我李家所藏,專門為將軍鑄造一把天下名兵又有何妨?”
李元風聲音溫和,徐徐道來,話語又令人如沐春風,全然沒有半分威脅,甚至沒有半分交易的意味。
兩棵樹之間的簾子動了動。
李元風左右看了看,又望向山下那燈火通明的水寨。
“你倘若覺得好玩,這寨子其實可以繼續養下去,十幾萬人倒也不礙事。
如果太多李家作保,朝廷自然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去了太涿府,專心修行,以期踏入造化之境。
這水寨,我也會親自遴選人才,讓他們前來管理,不至于讓你的心血付諸東流。”
……
李元風瑣瑣碎碎說了許多。
除了方才簾動,兩棵樹之間仍然沒有半分反應。
李元風嘴角露出些許笑容,站起身來:“說起來,其余幾家也好,朝廷也罷,其實都想要你手中那一枚銅錢。
他們不知你的來歷,我卻知道一些,明白這一枚銅錢落在他人手中也是無用。
將軍……你已經回不去九司了,既然要著大虞扎根,何不選我太涿府?”
兩棵樹之間仍然沉默。
李元風卻也并不糾纏,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等兩個月,到時候無論是朝廷還是其余幾家,想來又都找過將軍一遭了,你大約便可以看到我太涿府的好來。”
他輕輕擺手,就此下山而去。
此時天上月亮高掛。
月光照落在朝南河的河水里,又倒映出河邊的水寨,一片美不勝收的景象。
微風吹過。
那簾子終于被吹開了。
傳聞中的狐大將軍,這盤膝坐在吊椅上,銀發垂腰如月華傾瀉,發稍微卷似狐尾輕搖。
面容看似稚嫩,眼眸卻仿佛含著煙水,獨有一種難言的美。
此時這位大將軍,眼中帶著幾分困惑。
她如同白玉雕琢的指頭繞著自己的狐貍耳朵打卷。
“可真是難搞。”
狐大將軍愁眉苦臉,又望向山下的水寨:“怎么就陷在了這里?”
時值夜晚,水寨中還有零星燈火。
有飯吃的人們在竊竊私語,在憧憬往后的生活。
時不時還會有人向著她的真身雕像行禮參拜,奉上香火。
“可我已經不需要香火了。”
狐大將軍杏目一瞥,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紅繩。
這看似普通的紅繩,卻鎖住了她的道途。
“香火已經足夠凝練星子,只是缺了一把好刀兵。”
“香火若是再多,那就弊大于利了。”
“可真是難搞……”狐大將軍自言自語,又重復一次。
她眼底深處既有苦惱,又有顧慮,可最深處卻還有許多……不舍。
似乎是不舍于那一片水寨。
她知道,那李元風說的好聽,可她倘若真就降服于大虞朝廷,又或者成為世家供奉。
世家人物……又怎會細心打理著水寨?
更重要的是……
剛才那李元風說:“你若是覺得好玩……”
十余萬生靈的生計,在他眼中,竟然能以好玩二字來衡量……
只是這兩個字,狐大將軍便知道十余萬人在他們眼中不過玩物一般,根本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