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郡守韓定本來的心情不錯,直到聽說自己手下的人被一個‘過江龍’給扣了。
這就讓韓定的心情很糟糕。
而其中的原由,更是讓韓定不得不親自出面,來彈壓此事。
雖然,這事兒不是自己操辦,而是郡尉、五經博士和文學掾,但作為一郡主官,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又或者說,這一切他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云朔郡王家的子侄,那就是蔡家人,更是需要他出面來平息。
畢竟蔡家,可是大漢頂級勛貴世家,一門三王,當今皇后亦是蔡家所出,這等勛貴家族自然是讓韓定膽顫,自然想趕緊利用郡守的威勢,將此事給平定下來。
因此,當韓定剛剛趕來之后,見到鄭均一襲蓑衣斗笠,手持竹杖的裝扮,便登時安下心來,長松了口氣。
看來,只是蔡家的旁系子弟,無妨。
松了口氣之后,韓定當即臉色陰沉,一副官老爺的模樣,氣沉丹田,對著鄭均呵斥道:“哪里來的小輩,本官乃大漢武平郡守韓定,還不速速行禮?!”
大漢郡守不過四百余,就算在蔡家,也是足以排進前三十的遮奢人物,韓定心料一個區區旁系子弟,自然會畏懼自己的名頭,如此便好辦了。
只不過讓韓定沒有預料到的是,面前這個蔡家的旁系子弟竟然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絲毫沒有半分敬畏,這倒是讓韓定感覺麻煩至極。
鄭均看向韓定,十分淡定:“你不認得我?”
“本官又為何要認得你?”
韓定冷哼一聲,接著便毫不客氣的張口道:“你是蔡氏誰家子弟?我與云朔王世子素有幾分交情,怎從未見過你?”
云朔郡,亦是肅州的一部分。
作為武平郡郡守,韓定自然是見過云朔郡王與云朔王世子的。
說一句有交情,也沒什么問題。
韓定捋了捋胡須,瞇起眼睛,語帶譏諷地繼續道:“年輕人,你以為這世道非黑即白?呵,為官之道貴在‘與光同塵’。你且看看這武平郡上下,從郡尉到五經博士,誰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蔡家子侄在地方上收些孝敬,本就是勛貴世家的體面,你一個旁系子弟倒擺出副青天老爺的做派?”
說罷,韓定繼續道:“今日扣人的事若傳回云朔郡,你以為王爺、世子會夸你剛正不阿?錯!只會嫌你壞了世家默契。這種你深惡痛疾的勾當,各郡哪年不暗中操辦幾回?偏你跳出來當攔路石。”
說著,韓定嗤笑一聲:“本官在宦海沉浮二十載,最是清楚,所謂圣人門徒,不過是給寒門學子畫的餅。你且記住,在這官場上,獨清者死,獨醒者亡!水至清,則無魚啊!”
他絲毫不在意周圍圍觀的百姓。
百姓聽聞此言,一個個怒目而視,但卻不敢出聲。
該因韓定乃是一郡之守,也是因為韓定乃是通竅武者!
“好一個‘獨清者死,獨醒者亡’!”
鄭均聞言,壓了壓心中的怒意,接著便道:“當今陛下曾降旨,今四海升平,然甲兵不可不飭。行伍之士,荷戈執戟,衛社稷于疆場,勞苦功高,實為國之干城,詔令各州、郡,凡遇行伍將士,當以殊禮待之。”
“爾如今的所作所為,不怕被朝廷問責、被皇帝追究嗎?”
廩給必豐,勿使有凍餒之虞。
徭役悉免,以彰朝廷體恤之意。
其子弟入州學,不受常例之限。
這是鄭均定下的三條條例,但如今以武平郡觀之,根本就如廢紙一般!
而韓定聞言,不由面露譏諷,張口道:“陛下自是圣明,但陛下何等尊貴?這些許微末小事,又怎么管的過來?況且這等賤民,又豈能入了陛下耳?自古天子治世,何曾與庶民為親?”
“這天下向來有諸多說法,有人云‘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亦有人云‘天子與勛貴共天下’,更有人云‘天子與小吏共天下’!但無論種種,何曾有人提到過‘天子與庶民共天下’?”
說到此地,韓定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道:“詔書上的事兒,看看就行了,別當真。況且此地天高皇帝遠,本官勸爾還是趕緊回府,若是事兒鬧大了,就算是云朔郡王,也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