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掃地老僧直起身體,用掃帚支地,像這邊望了過來,趙倜仔細打量他,只見容貌清枯,一身敝舊青色僧衣,服色顯示職司極低,只不過是燒茶掃地的雜役著裝。
再看對方眼神,目光遲鈍,如直視而不見物,卻又并非盲人,臉上神色木訥,全無喜怒哀樂的表情。
趙倜微微一笑,雙掌合十:“大師請了。”
老僧雙眼茫然,并無什么精神,將掃帚竹桿靠在身上,緩緩合掌,喃喃說道:“施主請了……”隨后轉身,繼續開始掃起地上落葉。
趙倜看了老僧片刻,毫無疑問,這就是那位藏經閣掃地僧了。
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看不出對方一點存有內力的跡象,看不到一點會武的痕跡。
玄慈不知趙倜為何一直盯著老僧,他抬頭望眼天色,道:“燕王,寺內到了晚飯時間,不知道王駕是在寺中用齋,還是出去……”
趙倜聞言從老僧身上收回目光,點頭道:“用齋便好。”
玄慈隨后引路,一行人轉身,周侗心中疑惑趙倜剛才詢問是否熟悉老僧,不由回頭,卻見老僧正在望著他們,臉上表情朦朧,似乎蒙罩一層薄霧。
眾人往齋堂而去,少林的齋堂很大,僧官和尋常僧侶不在同一堂內共食,方丈、監寺,各院首座則又是一個房間。
吃完齋飯后,天色已經擦黑,趙倜道:“玄慈大師,還請準備一番,本王抄錄經文。”
玄慈道:“貧僧現在便去安排,請燕王稍做安歇。”
趙倜點頭,回去禪房,一個時辰之后,玄慈過來請他,直去菩提院中。
到了菩提院穿過前堂,進入后殿,就看這后殿的佛像之前安著一座屏風,屏風上裝了一面極大的銅鏡,擦得晶光凈亮,佛像龕案此刻點了幾盞油燈,昏黃如豆。
玄慈低聲道:“燕王在殿內抄錄,還是上去閣樓?”
趙倜向前看一眼,這殿右側卻是有木階可以往上一層,他道:“樓上有些什么?可同藏經閣一般都是經書一類?”
玄慈搖頭道:“并無經書,只是布置雅致,取非樹非臺之意,平素養心所用。”
趙倜瞅一眼那佛像前的銅鏡,笑道:“明鏡亦非臺竟是應在這里,那還是去樓上吧,本來無一物,莫在此處惹塵埃了。”
玄慈道:“慚愧,此殿布置落了下乘,叫燕王見笑了。”
他說著走到那銅鏡前方,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鏡上掀點了幾次,只聽軋軋聲響,銅鏡已經翻起,他伸手向內一摸,掏出一只布包來。
隨后玄慈不做言語,只是將布包小心翼翼呈給趙倜。
趙倜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本小冊,無論封面還是冊內皆為梵文,他點了點頭,對身后的童貫和阿朱道:“隨我上樓。”
玄慈這時放低聲音:“燕王,樓上筆墨紙硯齊全,菩提院四周都布置妥當,不過……若那盜經之人果真潛在寺內,武功絕頂,燕王還當以自身安危為重,不用在意此經得失,縱算毀掉亦是無妨。”
趙倜沉吟道:“若是毀掉……”
玄慈道:“我與玄寂玄難兩位師弟,各自默記三成多在心,不會就此失傳。”
趙倜笑了笑,邁步往樓上走,到了上方一看,此處雖然名為閣樓,其實十分寬闊,三面皆有窗戶,布置清幽雅致,墻上掛著六祖惠能手書偈詩,更有長條桌案,文房四寶,甚至琴箏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