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眾人目瞪口呆,書生心想,這也實在是太狂了吧?當年謝靈運說天下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謝靈運自己得一斗,天下其他人分一斗,你這雖然是單指一種詞,但居然敢說天下倒欠你一斗,這是何等的狂妄啊。
趙倜看了眼眾人,又瞧了瞧李清照,旁邊元小仙妙目望來,滿是期待。
他微微沉吟幾息,神色悠然開口:“青玉案,元夕。”
眾人此刻一起望過,就聽趙倜吟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隨后他微微停頓,李清照大吃一驚,但哪里肯認輸,道:“說不定虎頭蛇尾……”
趙倜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吟道: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啊?!”聽完下闋,李清照神情大變,小小身體顫抖起來:“你,這……”
那邊書生瞠目結舌,有如雷擊,他自是比眾人更懂詞,此刻和李清照一樣,身體有些顫動,腦子里都是這首青玉案的句子,口中喃喃道:“元宵詞第一,元宵詞第一,前無古人,后,后無來者啊……”
圍觀眾人呆若木雞,雖然沒有書生讀書多,但好壞還是能聽出來,尤其最后一句,簡直戳到心窩里,誰能無憾事?簡直就是叫心內酸痛無比,哪怕沒有什么文才,卻也立刻陷入此詞的意境當中,不能夠自拔。
耶律延禧張口結舌,后面的張夢遷寫了一半,卻停住了筆,整個人進入這首詞的情境氛圍內,幾十年前往事從眼前輪轉而過。
當年家境貧窮,科舉負重前行,路遇富貴之家小娘贈送盤纏,有情有義,等金榜題名,放得官職,便匆忙回去尋找,想明媒正娶,風光接對方入門,卻發現對方竟剛剛遠嫁而走,有緣無分,人生至憾。
這時回頭再想渾似一夢,他不由大叫一聲,猛捶胸口,呼道:“痛死我也!”
那遼國司天監的太史令臉色煞白,好像經歷了極其可怕之事,身上格格不入之感瞬間變得若有若無,勁氣從身體彌漫散出,仿若不能控制,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身形迅速退后,竟直奔都亭驛館飛奔而去。
元小仙望著趙倜,喃喃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仿佛醉眸微醺,雙目盈波,光芒瀲滟,看著趙倜,抬頭再低下再抬頭,容顏絕色,傾國傾城,一時卻是癡了。
趙倜負手瞧向李清照:“如何,當不當得第一?”
李清照身體不由自主往后踉了幾步,接著小嘴扁了扁,然后竟然轉身撒腿便跑,邊跑邊嗚嗚哭了起來。
趙倜怔了怔,搖頭道:“怎還跑了,還哭了?明日不會到處說我欺負你吧?”
那李家老仆倉皇行禮:“殿下,殿下,姑娘萬不敢這個意思,是覺得自己所作之詞不及殿下啊,羞愧難當……”他說完一路朝著李清照跑去的方向追去。
趙倜想了想,走上攤前,對書生道:“此詞如何?”
書生在攤后深深行禮:“公子大才,小生剛才失禮,給公子賠罪了。”
趙倜擺了擺手:“無妨,夠得花燈了吧?”
書生道:“公子以此詞得小生一只尋常花燈,小生何其幸也,何其幸也。”
趙倜笑道:“元宵詞中可占十一斗否?”
書生抹了一把額頭熱汗,雖然此刻天氣還有些嚴寒,但他卻覺得燥熱無比,心內想到一事,此詞必將流傳后世萬代,必然來歷也將備注,那后人看見此詞的來歷,豈不是也會看到自家?自家被寫入書籍當中將為后世所知了!
“占的,占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難以,不想自己將會以這種方式被后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