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搖頭道:“道夫此言差矣。
童貫咔巴咔巴眼睛:“如何差矣?”
周侗道:“你當人人都如我們一眼便能著破?許多百姓卻是真的以為和尚們神通廣大,能夠聽懂獸語,又有前世來生,因果德孽之說,不少都相信的,我等反而才為少數。”
童貫想了想:“卻也有道理,原來是相信的多,不信的少了。”
趙倜道:“善男信女,不外如是,不過大多都遂了心愿便是好的,不遂心愿自生懷疑,如此看來,倒勿須言什么好壞,是魔是佛反而都無所謂了。”
蘭劍不解道:“公子,難道哄騙世人也好嗎?”
趙倜悠悠道:“若能騙一輩子安安樂樂,卻也說不上騙了,若無前世來生,豈非只有當下這輩子才是真實。”
蘭劍聞言若有所思,剛想說話,忽然傳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趙施主好佛法精通,施主此番言語堪破真空性德、有相無相,趙施主前世定為我佛門的高僧大德,就算是菩薩轉世也不無可能啊。”
眾人一起望去,只看從后方來了大群僧人,為首者穿的華麗,竟然是一襲紫裟,手持九環錫杖,見就是朝廷曾敕封賜下。
趙倜微微一笑:“懶殘大師怎么來相國寺了?”
童貫此時小聲給眾人說道:“這老和尚是太平興國寺的方丈,法號懶殘,也不知是哪一佛宗的續輩,獨他一個人叫這懶字,兩寺之間不和,這懶殘與相國寺的靈德乃是對頭,時常辯經,互不相服。”
東京兩大寺,大相國寺與太平興國寺。
雖然都屬皇家寺院,相國寺更是龐大無比,但太平興國寺卻與朝堂要稍近些,自古至今,遙望后世,以帝王年號為寺廟名稱者,僅為此寺而已。
當年太宗皇帝歲輕之時曾闖蕩幽州,惹出禍事,被遼兵一路追殺,身負重傷,逃至黃河岸邊,其時黃河尚未改道,前有滔滔大水,后有敵軍不舍,正遇來此做事的興國寺僧人,拼命將他救下,并護送回去了后周。
數十年后,太宗登基,不忘此事,就用自己的年號太平興國封敕了此寺,并于太平興國三年,立碑敕賜太平興國寺記,以記錄此事。
太平興國寺有兩座,一座在大伾山,一座在東京城內,東京城內的是太宗再次賜名,歸于大伾山之寺,原本由大伾山派遣方丈監寺等人,后來漸漸便朝廷直接任命,勢力壓過主寺。
相國寺龐大,香火甚巨,日入斗金,太平興國寺不服眼紅,彼此難和平相處,時常互相背地詆毀,各說短處齷齪,編造是非,造謠傳謠。
太平興國寺的僧人常來相國寺執經問難,辯論機鋒,贏了眉開眼笑,與眾夸口,又言語犀利,咄咄逼人,諷刺嘲笑,得意洋洋離開。
輸了便臉紅脖粗,面紫耳赤,耍賴撒潑,胡說八道,掀桌子摔茶碗,放下狠話,悻悻而走。
相國寺內廣有六十四座禪律院,豈怕這個,也不慣著,由問經到辯論,由辯論到口角,有時甚至動上粗來,兩邊滾做一團,甚么貧僧同道,都變成了賊廝撮鳥,勝在身為主場,往往把太平興國寺的和尚打得抱頭鼠竄逃跑。
“南無彌陀佛。”就看這懶殘和尚再宣佛號,他生得五十上下,濃眉方面,鼻直口方,高大威猛,一身華裝,彰顯高僧氣質。
“趙施主,貧僧來此處是因那靈德今日說法,來看看他是否有錯漏之處,當場指出,教其改正。”
趙倜聞言摸了摸下巴,心想你不就是來踢場子的嗎,怎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童貫小聲道:“有熱鬧看了,這大和尚親自過來,一會吵鬧不休,恐怕會把和尚腦袋打成豚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