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秋風蕭瑟,黃葉墜枝,入眼寂涼。
這日有雨,稀稀又落落,冷冷復清清,一場秋雨一場寒。
趙倜坐在湖心亭之中,望著水面煙寒,似紗籠罩,心境不由朦朧中一片茫茫然然。
阿朱和蘭劍立于后方,幽草抱著只彩繪的魚食罐,小丫鬟如意撲在亭子漆紅木欄上,探身飼魚。
魚兒愈發歡快,不但揚嘴乞食,更有奮力躍起者,接住顆魚食,然后“啪”地一聲落下,尾打湖面,拍起水花朵朵。
趙倜眼神看著那魚,緩緩道:“鳥何事而攖羅,魚何為而在網,生物詭隔,精靈惚恍……”
蘭劍道:“公子好辭文,聽著叫人心生感悟。”
趙倜道:“我看靈鷲宮后方的石壁上也有詞文,頗有老莊之風。”
蘭劍想了想:“公子說那些啊,那是此宮原本就有的,姥姥講她小時候經常見祖師在壁前觀看,不知為何,看著看著便莫名惱怒,言道都是一派胡言。”
“逍遙子嗎?”趙倜笑道:“號為逍遙,行事逍遙,就是這性子一點也不逍遙。”
蘭劍道:“姥姥說那宮原來并不叫靈鷲宮,是祖師改的名字,那宮古時就有一個武學門派,稱為逍遙派,祖師便直接承繼了下來,自家名號也是這么起的。”
趙倜點了點頭,飄渺峰靈鷲宮存在久遠,并非逍遙子或者童姥修建,這點他原本就知道,去了之后,觀看石壁上字樣更是肯定,這處是逍遙子后來尋到并占據的地方。
“那原本靈鷲宮叫什么名字?”趙倜道。
“姥姥說該是叫神鷲宮的,那石壁深處有寫著,她不識得那些字,祖師學究天人,卻都認得,以前講給她聽過。”蘭劍思索道。
“神鷲宮,那便對了……”趙倜道:“靈鷲宮與逍遙派這兩個名字本來就不合規矩,佛在靈鷲山講經說法,靈鷲二字已被普代為佛場,逍遙卻有南華真人的逍遙游,泛指道門,怎會合用一起?”
“這個……”蘭劍眨眨好看眼眸,搖頭道:“奴婢不知曉,姥姥沒說祖師因何改名靈鷲宮。”
趙倜想了想,逍遙子這個人稚齡之時遭遇巨變,九死一生,雖然天賦驚才絕艷,但性子卻是有些乖僻邪謬,做事往往出人預料,不按常理行之,奇誕不經。
他聽王語嫣來信日里描述逍遙子所行所為,隨心所欲,憤世嫉俗,藐于一切,結合當日在曼陀山莊觀察,已經是判斷了個大概。
他不由微微一笑,嘆氣道:“你們這位祖師啊,其實是佛道全未瞧得起,才改了這么個名稱,將兩者放于一處,引人促狹,叫為矛盾,自家冷笑心中調侃,至于續逍遙派之名,不過就信手為之,游戲罷了……”
蘭劍呆了一呆:“公子……這般了解祖師?”
趙倜道:“我也是猜測,但估計八九不離十。”
阿朱道:“王姑娘和逍遙子前輩學武,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趙倜道:“怕不是要將一身所學都傳了去,才放心叫語嫣離開。”
他說到這里不由微微有些疑惑,逍遙子當年將掌門位置給了無崖子后,便不知所蹤,此時突然出現便開始尋找衣缽傳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看逍遙子精氣神十足,武功臻至化境,再活個幾十年應該都沒問題,為何突然就起了傳武之念呢?
趙倜琢磨了片刻,未思索出答案,這時亭外的雨小了些,變得如輕絲一般,雖然并非春日,卻亦是秋雨如酒柳如煙。
他站起身,向亭外走去,阿朱在后面打起油紙傘,剛出了九曲回廊,來至岸上,就見那邊童貫從白石子甬道跑了過來。
“殿下,端王派人送來一封請柬。”
“請柬?”趙倜瞅了瞅童貫放在懷中的手腕,一個四方形似乎折子樣的東西支楞著:“他又要行何事情做斂財之道?”
童貫聞言不敢做出表情,這話殿下說說也就罷了,他可不敢往下接:“卑奴也不曉得,李彥送過來的,沒說內里詳細。”
趙倜腳步不停:“去書房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