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京觀。”
“我要讓那些倭人知曉,中原之民不容異族欺凌。”
所謂京觀者,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古人殺賊,戰捷陳尸,必筑京觀,以為藏尸之地,古之戰場所在有之。
最初京觀只是單純為了掩埋尸體,不知何時開始成了炫耀戰功一種方式。
而隨著戰斗的規模越來越大,一場戰爭動輒數以萬計的死亡,想要將尸體全部筑成京觀已經變的有些不太現實,于是便從尸體變成了頭顱。
宋言緩緩開口,言語中的冷酷讓洛玉衡都有些驚訝。
她本以為宋言因著常年被囚禁在后院,心中國家宗族觀念薄弱,但現在看來卻是想錯了,他或許沒有宗族觀念,沒有國家觀念,但很有民族觀念。
海邊的尸體被收回,頭顱被切下。
至于尸身,則是被洛玉衡安排了一些人運送到了深山老林當中,倒也不會浪費,山林中的豺狼虎豹,老鼠蟲豸,烏鴉蒼鷲會將尸身清理干凈,保證不會浪費一丁點的肉。
筑京觀的事情,用不著宋言操心了。
寧平縣也逐漸恢復平靜,便是城門口的血跡也被清理,不過終究是不能恢復原樣,據說走過那邊的時候若是看到石板上一團團暗褐色的痕跡,那便是倭寇流下的血。
之前逃離的人也逐漸回來。
茶館,酒肆人滿為患。
時不時便能聽到一些諸如楊嗣頁愧為縣令,居然勾結倭寇,劫掠縣城;楊妙清同倭寇媾和,試圖借助倭寇擾亂寧平,趁亂劫獄之類的言語。
對縣衙以及地牢中的一百多具尸體,也是拍手稱快。
這幾日還發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說宋國公府。
楊妙清死了,不管怎樣名義上那還是國公府女主人,是以風光大葬,據說宋鴻濤哭的可傷心了,哭暈過去好幾次。
然后楊妙清下葬不過三天,便接回去七個外室。
松州刺史房海也到寧平縣溜達了一圈。
據說房海剛聽到寧平縣遭遇大量倭寇襲擊的時候,還在床上和小妾敦倫,嚇得當場就那個了,甚至都顧不得什么禮儀體面之類的東西,抓著一條長袍披在身上,扣子都沒系上便沖出了房門。
倒也不是他有多為國為民,誰讓他是松州府的最高長官呢?
開什么玩笑,他才剛調任松州刺史啊。
要是這時候治下一個縣城被倭寇屠戮,那他這刺史也不用當了,房家走走關系許是能保住這條性命,但烏紗帽鐵定是沒了,說不得還得去大牢里面蹲幾年。
聽說房海當時在院子里痛罵倭寇一刻鐘,直至聽到倭寇全都被燒死在海上這才停了下來。
然后馬上帶著大量禮品,拜會了洛家。
在知曉抵擋倭寇的農夫還有那名為狼筅的武器都是宋言制造的之后,還拉著宋言的手,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大抵都是年少有為之類,弄的宋言都以為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原本對于當初宋言坑殺宋云的時候,利用了自家那個蠢兒子心里有點不太舒服,現在也就煙消云散了。
房海甚至帶著州府的諸多官員,親自去看了看海邊的京觀。
那時候三座京觀已堆砌完成,泥土中夾雜著一個個血肉模糊的頭顱,因著初秋天氣悶熱的緣故,那些頭顱都已經腐爛。
觀摩之時蒼穹之下烏云壓頂,仿佛便是天上的仙神也對這人間煉獄感到厭惡,不肯施以一絲光明。尸首上空,蒼蠅嗡嗡作響,貪婪地圍聚,翅膀沾滿凝固的血跡。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和惡臭,這氣味足以讓活人窒息,間或傳來斷壁殘垣中烏鴉的嘶嚎,它們的喙上帶著斑斑血跡,顯然是享受到了足夠的美味。
房海幾人也是臉色發白,然后強壓著心頭的懼意,在京觀上添了一把土便急匆匆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