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眼皮一挑,臉上笑意不變,隨著房海入了客廳。
燈籠散著柔和的光,墻上掛著名家書畫,每一幅都是珍品,大紅實木桌椅上甚至還鋪著錦緞,似是擔心木頭太硬坐著不舒服。
這般奢靡,便是洛玉衡都比不得的。
隨手叫來一個侍女將原本的茶水撤去,換上新的,房間里便只剩下了宋言和房海兩個人。
張龍趙虎,空蟬步雨四個也懂得規矩,主子有話要說他們這些下人自是不能靠近的,劉義生雖然也想要聽聽宋言和房海會說些什么,覺得自己在旁邊有些時候或許還能找補一二。
但,該有的規矩必須要有。
他現在是宋言的師爺,不能做出有損宋言體面的事情。倒是旁邊的空蟬,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一雙大眼睛里面滿是狐疑:“他們剛剛在說什么啊?”
“我感覺自己好像聽明白了,又有點迷迷糊糊的。”
劉義生就笑了笑:“姑爺從伯父改口伯爵,是在提醒刺史大人,莫要忘了伯爵的爵位是怎么來的。”
“至于伯爵大人的話,則是在表示這份情誼我會記得。”
“告知爵爺令狐慶豐的身份則是在表示令狐慶豐兒子被殺這件事我替你壓下來了,不用擔心。”
劉義生雖不是官場上人,但是想要理解這些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倒也算不得什么難事。宋言和令狐慶豐之間發生了什么,通過這短暫的對話,大概也是能猜出來一些的。
“至于最后告知爵爺令狐慶豐家在那里,則是在向爵爺傳達一個信號,這個人我交給你了,怎么處理是你的事情。”
空蟬小臉兒上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撇了撇嘴巴,這些人呢說話還真是奇怪,好好的說話弄的跟打啞謎一樣。
然后小丫頭就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小臉兒上多出來了一些興奮:“這會不會就是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去弄死你?”
劉義生微微一愣:“你是想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小丫頭便狂點小腦袋:“對對對,姑爺是這么說的。”
劉義生的腦門上便是一層黑線!
褻瀆啊。
圣人之語,怎能被人如此編排?
用力吸了一口氣,劉義生望著空蟬正色開口:“這些話,以后莫要跟其他人說起。”
“為何?”
“我怕你家姑爺出門被人打死。”
客廳內,宋言端著茶杯。
青綠色的茶水,看起來便給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終于不再是那種烹煮的茶湯了。
兩人先是寒暄一陣,又隨意聊了一段時間家常,房海還詢問了寧平縣災民的情況,直至一杯茶快要喝完,宋言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惆悵。這種表情自然會被房海看在眼里,也很給面子的順著臺階踩了上去:“賢侄,何事憂愁?不妨說出來,若是伯父能幫你解決的,定不會推辭。”
宋言便吐了口氣:“伯父有所不知,小子怕是命不久矣。”
……
誰也不知宋言和房海究竟在客廳里商量了什么,當客廳大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人臉上皆是詭異的笑容,很明顯應是達成了讓雙方都深感滿意的約定。
那種模樣,莫名讓人想到一個成語:狼狽為奸。
房海很是熱情,非要招待宋言用晚膳,等到離開房家的時候已是半夜。
夜風嗚咽。
銀白的月光灑在伊洛河的水面,泛起絲絲波光,河水早已沒了曾經的兇殘,緩慢的波動著。馬車在寂靜的黑暗中,傳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宋言并沒有直接去找令狐慶豐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