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些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讀書人倒是仁義了,那他們當兵的呢?死去的袍澤呢?那些被異族屠戮的百姓呢?于那些讀書人眼里,他們大約便是丘八,是泥腿子,總之是上不得臺面的,犧牲他們若能換來讀書人的好名聲,大約是很劃算的。
這些讀書人大約從未想過,異族中的老人,年輕時候手底下許是也沾染了無數漢人的血。
放過的一個小孩,十幾年后或許便是中原的災難。
現如今跟著宋言這樣的將軍,便覺得痛快,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武人就當如此,哪兒有那么多破規矩。
便是焦俊澤麾下的士卒,也多有類似想法。
宋言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想法,只是默默的注視著戰場,這一場屠戮持續的時間很短,當包圍圈形成的時候戰爭其實已經結束了。
不多時的功夫,箭矢破空聲,廝殺聲也就逐漸消散,整個部落已然被踏碎,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部落中是遍地的尸體,每一個尸體上多則十幾根,少則幾根箭矢,偶爾還有活著的,便痛苦的呻吟著。
畫面許是有些血腥了一點,可看在這些兵卒眼里,倒還不至于感覺恐懼,胸腔中多是壓抑釋放的興奮。曾幾何時,女真的鐵騎于寧國的領土上肆虐,殺人無數,現如今終于也輪到他們嘗一嘗這是什么滋味了。
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宋言多言,雷毅已經率領著一批黑甲士步入戰場:
“清場,沒死的記得補刀。”
“還有,割耳記功。”
聝者,耳也。
這里的“聝”就是指在戰斗中擊殺入侵者,割下其左耳以表功。
當然,在實際戰斗中,一個個都殺紅了眼,根本做不到斬殺一個敵人之后,馬上蹲下身子割掉對方耳朵揣進懷里。這是在找死,這么做的時候,多半會有一把刀從旁邊砍過來,一刀剁了你的腦袋,真正的割耳記功多是在戰爭結束之后,清掃戰場之時才會發生。
只是,士卒很難辨認出哪個敵人是自己殺的,甚至說可能都記不清自己究竟殺了幾個人,更何況有的尸體被砍得破破爛爛,便是想要分辨也分辨不出來,只不過因著古代戰爭,縱然是獲勝一方也會出現折損。折損的這些士卒,許是也斬下了幾個腦袋,這些腦袋便是無主之物,是以一般情況下絕大多數士卒都會拿到比真正的,要稍微多出來一些的功勞,倒也為了一個耳朵爭搶。
至于被亂箭射死的,大概會統一記錄,平均分配在步弓手頭上。
這樣的畫面,看起來就有些糟糕。
偏生就在這時,那雷毅又嚷嚷了一聲:“割掉耳朵之后,別忘了把頭也砍下來,要筑京觀的。”
宋言的腦門上便是一層黑線。
不少定州的士卒,甚至包括焦俊澤在內,都在用一種略顯詭異的眼神望著宋言,早就聽說這位將軍大人喜歡用人頭堆京觀,本以為傳聞夸大,現在看來這位對京觀,還真有一種別樣的興趣。
當真變態。
宋言隱隱感覺,他的風評又有被害的趨勢。
天地良心,這話是雷毅那家伙說的,跟他宋言有啥關系?
隨著最后的幸存者被補刀,所有軍卒便就地修整,后勤的隊伍這才入了戰場,回收箭矢,搜刮號室部有價值的東西,無論是糧食,獸皮,亦或是那些質量不怎么樣的彎刀。
箭矢是重中之重。
箭矢的制作過程比較復雜,制作起來耗時耗力,成本不低,于軍隊來說是較為寶貴的軍需物資,若不回收便是浪費。
宋言也下了馬,尋了一處干凈的地方坐下,叫來焦俊澤,還順帶叫來一個軍中書吏。
“記,寧和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