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身旁,是一個五十來歲,拿著煙袋鍋的老漢。
他的一條腿許是有些問題,走路的時候要靠一條棍子撐著。
一家人出了門,便望向宋言這邊,眼神中都帶著一些狐疑,尤其是看到宋言身后還跟著一群壯漢,婦人的面色便有些擔心,以為是惹上了什么人,倒是那老漢緊皺著眉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宋言,過去半響,好似終于想起來了什么,忙一瘸一拐的往籬笆走來,拉開房門:
“原來是宋老爺……”
“春桃,快,快給宋老爺磕頭,去年的時候,咱張家灣遭了水,我這條腿也被塌了的墻砸斷,那時候咱們一家子值錢的行當,糧食,都給洪水卷走,只能乞討,若不是宋老爺心善,給了活命的糧食,咱一家子人怕是都要去閻王爺那兒報道。”
說著,張老漢便要往地上跪去。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了,宋言哪兒敢受這樣的老人家的大禮,忙將張老漢給扶了起來,那叫做春桃的婦人,還有那個小女娃倒是跪在了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
見著宋言這個恩人,張老漢甚是激動,皺巴巴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一個勁兒的邀請宋言去屋里坐坐。
到得院子里,宋言便四下打量了一下,那春桃便將懷里小娃娃交給女兒,忙去屋里燒茶,只是自己這樣的人家,沒有茶葉,那白水也不知能不能入得貴人的口。
“大爺……”宋言勉強笑了笑:“現在日子過得咋樣”
張老漢忙擺手:“當不得貴人一聲大爺,您叫我張老頭,張老漢就成。”然后又笑了笑:“咱家的大兒子,入了營當了兵,小兒子入了貴人家的工坊,做什么咱也不懂,但每個月總能拿回來一些銀錢,房子也重新蓋了起來,比起地里刨食,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有盼頭。”
“現在的縣令大老爺也是個好的,說是咱家有人從軍,便派發了農具,還有開春之后的種糧。”指了指柴房的位置,里面有兩把鋤頭,一把耕犁。
“貴人這突然到老漢家里,是有什么事兒莫不是鐵柱那娃兒在軍營里惹了禍”張老漢忽然緊張了起來。
宋言臉色一暗,便是身后十名從黑甲士中走出來的精銳,此時此刻眼神中也不免多了一些悲傷。
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張老漢似是也想到了什么,一張臉忽地灰白起來,臉上的皺紋便更深了。
宋言用力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沖著張老漢行了一禮:“張鐵柱,鐵浮屠伍長,寧和二十年,正月初五,于寧國關外海西草原……英勇戰死。”
嗡。
此言一出,張老漢身子猛然一顫。
便是屋內,也傳來了噼啪一聲,似是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緊接著,便看到那婦人從屋內沖了出來,沖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是淚如雨下。
唯有七歲的小女娃,還有些懵懵懂懂,抱著懷里的幼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伸手拽了拽娘親的袖子:“娘,咋了是不是爹爹今年也不回來過年了”
聽到這脆生生的聲音,婦人更是悲傷,壓抑的抽泣著。
張老漢身子搖搖欲墜,似是快要昏倒,卻強撐了下來,眼見宋言還彎著腰,便忙將宋言扶起,再看那張臉,眼眶已然泛紅。
雖說這年頭,人命如草芥。
可……那畢竟是兒子啊。
用力吸了口氣,張老漢緩緩看向宋言,終于開口:
“我兒……不孬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