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
縱然是平陽,五月的天氣也是有些熱了。車廂內不怎么透風,便愈發感覺煩悶,白嫩的臉上沁出絲絲汗珠,耳鬢一些發絲黏連在臉上。
微微吐了口氣,洛玉衡靠在車廂上。
這一次,她是一個人離開的,除卻一個馬夫之外,連一個人都未曾帶上,便是彩衣,青衣兩個丫頭,都暫時交給天衣和玉霜照看。面上凝重漸漸散去,洛玉衡抬起右手又看了一眼手中已經有些皺巴巴的信封。
王少杰。
曾經的長公主駙馬,便是叫的這個名字。
不管怎樣,也曾經在一起讀書,生活了多年,雖說已許久不曾想起他的姓名,便是他的相貌也于記憶中變的模糊,可看到這個名字到底是立馬想了起來。
只是,王少杰不是死了嗎?
她可是親眼看著王少杰被砍掉斷了脖子,腦袋骨碌碌的在石板上滾出去很遠,黏連了一路的血,脖子被砍斷的地方鮮血噴啊噴的。親眼看著,滾出去老遠的腦袋,依舊瞪大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是有些駭人的。
她還記得,在即將被處刑之前,王少杰涕淚橫流的沖著自己哀求,描繪著兩人在一起的美好,訴說著對自己的愛意,祈求自己能向寧和帝求情,茍活一條性命。更記得,眼見哀求無望,王少杰面目扭曲的謾罵和詛咒,眼淚鼻涕配上扭曲的臉,便顯得有些猙獰。
愛意?
呵呵,大概是不存在的。
畢竟一個真正愛著自己的男人,又怎會為了榮華富貴,將心愛的女人出賣?難道他不知道,偷偷將寧和帝的子女寄養在自己跟前這件事,一旦被楊家知曉,她和兄長兩人,都不可能有一點活路?
他大概是不愛她的,他愛的只有權力,只有財富,只有他自己。
洛玉衡也是個干脆利落的女人,要說她和王少杰之間有什么感情,多半也只是王少杰自幼于宮中伴讀,同皇子公主,一起嬉鬧,一起戲耍夫子,培養起來的友情。當王少杰出賣她和寧和帝的那一刻起,這一份友情也就煙消云散。
外界總有流言,說她長公主洛玉衡是顏狗,瞧見王少杰生的俊俏,便主動求了先皇賜婚。
洛玉衡懶得去解釋。
實際上的原因,只不過是她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而當時楊家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禮部為她準備的幾個備選駙馬,要么是楊家子,要么就是和楊家關系極好的勛貴子嗣。
一旦嫁入這些人家,今生今世多半都只能生活在楊家的掌控之中,這樣的生活自然不是洛玉衡想要的。只是身在皇家,多身不由己,所以洛玉衡需要一門婚事,來擺脫楊家控制自己的企圖。
而王少杰,是天閹!
所謂天閹,便是天生的閹人,不用閹割都能進宮當太監的那種,他也需要一個女人,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
雙方一拍即合。
所以,洛玉衡和王少杰的結合,本質上就是一場純粹的交易……洛玉衡允諾,皇家會給與王家代代富貴,而王少杰,則是成為洛玉衡的擋箭牌,各取所需。雖然不知道楊家究竟允諾了王少杰什么,但終究是他率先背棄了雙方的盟約,最后落到這般下場,倒也怪不到旁人身上。
又看了看信。
信里面以王少杰的口吻,描述了對自己的思念,甚至表示當初他只是假死脫身,還想要同自己再續前緣之類,言辭懇切,仿佛感情真摯。
“呵……”
洛玉衡口中發出了略顯輕蔑的聲音。
莫說被砍了頭的人腦袋不可能重新長出來,就算王少杰真的還活著,在他背棄自己的那一刻,兩人就再也沒有任何可能。現如今的洛玉衡,只想守著天璇,天衣,彩衣,青衣,還有言兒,天樞,天權幾個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她可不想自家的孩子,平白多出一個爹……這顯然是針對自己的陰謀,那她就會自己將這件事情解決。
心中倒是好奇,究竟是誰在冒充王少杰?
甚至還寫出了一模一樣的筆跡。
把自己騙過去,那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這一次去東陵,怕是有樂子了。
纖長的尾指輕輕將耳鬢的幾縷青絲勾到了耳后,就是不知會不會遇到為什么危險,畢竟她可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